放下花了足足大半天时间才做好的几件小工艺,兰伊摘下正唱着轻柔歌曲的耳机,重重地喘了口气。此时她已不是带着欣赏的眼光来看待这几件作品,兰伊想得更多的是它们能否卖个好价钱。
十平米的地下室散发着淡淡的霉味,它是兰伊廉价租来的栖身地,这地下层其实有无数的储藏室,楼里每户人家买房时就配有一间,但多数人是用它储放杂物,少有人来。这一层也只有兰伊一个租客,若非得己这种地方有谁愿意住呢?
说起来,兰伊在地下室已经整整呆了两天之久,本来国庆五天长假,只怨薪水低微,囊中实在羞涩,否则此时兰伊应该早已买了车票返回X地,舒服地在父母身边撒娇了。
兰伊的家境虽然不好,但父母对她的爱却是毋庸置疑的,她是家中的独女,上面还有一个比她大一岁半的哥哥。哥哥兰君拥有一米七八的标准美男个儿,再有一年便要从军校毕业了。兰伊从小到大学习成绩一直很棒,父母很为她自豪,家中杂务自是从来舍不得叫宝贝女儿做,哥哥也特别疼她。大学毕业后学校为优等生提供了工作机会,兰伊这才会离家千里地来到这繁华的都市---Y地,纵使兰伊的父母百般不舍,可是当然是孩子的前程要紧,二老只能含泪放走宝贝女儿。
毫无疑问,这是兰伊第一次远离父母,上班不过几个月,她就已经非常想家了,原以为进的是家大企业,却原来只是一个新开不久的小分公司,而且要实习一年。单位的同事个个衣着光鲜,油头粉面,每日办公室里弥漫着呛鼻的、无数人搽的各种香水混杂的浓烈怪味,兰伊自认自己是古板得几近绝种的古人,和他们实在难以入流。除了工作,她更愿意一个人缩在地下室忙自己的私活儿。上周她在购够网开了一个网店,反正开店也不要钱,利用自己擅长创意手工的特长,在闲暇时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而且还能挣钱,何乐而不为?
兰伊一边起身伸展着胳膊,一边向整个地下室唯一的窗口望去。窗户就在屋子的正上方,离地面大概一米二、三光景,用墨绿色的厚绒布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一丝光也不透,屋子全靠离她头顶只有20公分的吸顶灯照亮。
要知道,住在地下室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兰伊不想被人发现,给别人平添评头论足的谈资,这窗帘基本上二十四小时都是拉着的,除了半夜兰伊偶尔醒来,她会拉开窗帘趴在窗台上观看对面楼的一家窗户。
那是有一次夜里三点多她从梦中醒来,便再也睡不着了,于是起身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想呼吸下夜间清凉的空气。外面是黑沉沉的世界,而对面楼有间屋竟然还亮着灯光,窗户上影影绰绰地摇曳着一个埋头笔耕的身影。从那次起,兰伊就开始留意起那个人影来。之后的每一次夜醒,她都会掀开窗帘遥望,那间屋的灯光总是一如既往地亮着。
她并不是花痴,她只是被那日日夜耕男人的勤奋所打动,象这样彻夜埋头耕耘的人,必定是热爱生活,积极进取的男人,她一直欣赏有上进心的人,她自己也是同一类。反之那些只知道用甜言蜜语讨女人欢心,没有实干能力,每天只会把大把时间浪费在无谓之事的男人,她最是嗤之以鼻。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去结识对面楼的他,可是那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她是如此的腼腆内向,她想自己永远也不会有勇气去敲开他的门,还是这样远远看着吧,说不定真去结识,可能和自己想象的差太多,徒碎美丽幻想……
兰伊轻轻地掀起了窗帘的一角,透过缝隙可以看到窗户上半部的外面是粗糙的水泥地面,水泥地成了深灰色,还有无数的水花飞溅着,天竟然在下雨!兰伊不由大为失望,本来以为可以出门透透气,享受一下阳光,可是老天爷也不买她的帐。难道真是人贫天也嫌?她叹了口气掩上窗帘,坐到床沿思索了片刻,女孩突然起身冲到门边,拿起了挂在门后的花伞,“还是去呼吸下新鲜的空气吧,总比坐在这儿强!”兰伊自语着,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
走出光线黯淡的地下室,兰伊用力推开了厚重的单元楼铁门,撑开雨伞站到了雨里。除了细密的雨声,整个小区是如此的安静,不会是小区里的人都出去度假了吧?兰伊站在单元门口左右四望,远处倒是有零星、朦胧的几个人影,他们拖着脚步互不理睬地在雨雾中缓慢走着。兰伊暗自奇怪,这些人怎么都不打伞?现在时兴雨中漫步了?
正疑惑间,离兰伊最近的、大概只有十几米远的一个男人突然扭头看向兰伊,刹那间那人似乎变得异常兴奋起来,就好像发现了让他激动的事情,男人开始加快脚步向兰伊方向走来,兰伊惊得眼睛睁老大杵在雨中,心中不由纳罕“这人怎么回事?难道找我有事?”
当男人的脚步越来越急,离她也越来越近,透过雨帘兰伊终于看清了那张脸。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的最可怖的脸!那张脸已经有四分之一残缺了,下巴左侧糜烂的血肉连着筯骨暴露在外面。兰伊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她想也没想,本能地将手中花伞砸向了那张鬼魅般的丑脸,心想大白天真是活见鬼了!兰伊回过身来急切地按动单元门的密码,脑中有个声音对她大喊“赶快逃!”
残脸男不知疼痛地将伞一把挥开,继续加快脚步扑向兰伊,兰伊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双手剧烈颤动地按着门上的数字键,还好只是四位数,她拨了两次才拨对,就在男人那露着骨头的手抓向她衣角的一瞬,兰伊一把拉开单元大门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