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里所有温暖的空气，变成风也不敢与你相遇。
——题记
她等待三月的晨雾、葱郁的山岗，也等待白云带来的光明温暖。三月初绽的桃花被春风挑下枝头，落花在她的背后落下一片花海的幕布。
手中剑飞舞，逭世尘嚣尽。是寒霜已未及锋寒，是刀尖掀八荒波澜，沉剑池畔，忽闻一声轻叹。
女仆九爷，小少爷出事了。
尹泠灸他在哪？
女仆堰虹堤。
蓝庭我实在想不出名字，见谅。
尹泠灸提剑，向墙边凌空一跃，第一脚踩在墙上，然后一个后空翻就离开了偌大的宅邸。她稳稳地落在了大宅不远处的一户人家的屋顶上，什么也不管，踩着一户户人家的瓦顶，一下下用着轻功，往堰虹堤去了。
‖
江水源源不断地流淌。
江边是黄明昊最喜欢来的地方。这里安静、杳无人烟。他可以一个人坐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再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
乖巧地抱着膝盖，身边放着一坛桃花醉，白衣上有些许清酒洒在身上的痕迹。九姐姐郁闷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喝那桃花醉，有些时候喝得急了，也是酒痕在衣。
但是九姐姐酒量很好，一直喝桃花醉，喝它个几坛也不会醉，却有越喝越清醒的趋势。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你不是说这千里王土里，没有人会不喜欢我吗……可是，可是她心里就是没有我的位置呀……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你也骗我吗……
尹泠灸傻瓜，九姐姐才不会骗你。
尹泠灸已是提剑而来，一身黑衣似夜之精灵。原本象征着戾气的剑——龙鳞玦，也因主人轻松的语调，周围少蔓延了些许黑气。
黄明昊抬眸，一双清澈的眼睛让尹泠灸瞬间动容。他伸出双手，修长的手中捧着一坛桃花醉，醉了酒的黄明昊傻乎乎地咧开嘴笑了笑。尹泠灸捂住了心口，那个位置好像“噗通、噗通、噗通”地跳得更厉害了。
盛意以山河，山河不及你。
任他凡事清浊，为你一笑间轮回甘堕。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你看！桃花醉！
Justin.黄明昊唔……九姐姐，怎么办啊？我喜欢的那位姑娘不喜欢我怎么办啊？
尹泠灸（暗暗咬牙）谁家的小姐能这么招我们昊昊的喜欢啊？
尹泠灸九姐姐肯定帮你把人嫁进我们将军府！
Justin.黄明昊是，是城南范家三小姐……
尹泠灸昊昊，跟九姐姐回府，我这就去向范家下聘礼。
哪怕，代价是接替大将军的职位，前往边疆，征战沙场。哪怕，黄沙千里，刀光剑影，人心难测，诡谲四伏，从此戎马生涯。
只因为，你是比清风明月更难得的人间至善。
背起黄明昊，软乎乎的小孩趴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肩窝。他突然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泪洒她的肩窝。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我知道爹爹希望我能接替他……可是，可是……我可以的，你，你为什么要去求情……我，心疼你……
Justin.黄明昊每次……看见你天不亮就在庭院里舞剑，一次次拉弓射箭，哪怕戴着扳指，手也会受伤……我就觉得，我怎么那么没用……
Justin.黄明昊你说，我要是从小就健健康康，是不是，现在就……就换我保护你了……
黄明昊渐渐失声，泪珠却还是落了下来。但愿你记得，在你痛哭失声的时刻，曾有人以肩窝盛满你的泪。
泪也从尹泠灸的眼睛里流出来。受多重的伤她都没有哭过，却在几句话过后，冷泪滴落。
尹泠灸昊昊，九姐姐一直在。
‖
黄老爷书房。
黄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跪在他面前的养女，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深知夫人宠爱这个孩子，也深知这个孩子的天赋异禀，更深知，她对黄明昊的用情至深。
原本就是把她当成儿媳妇养大，但是她却不肯说一句委屈，也不肯说一句“我心悦你”。
“可是你明知，范家三小姐并不喜欢昊昊……你，真的舍得把他推过去？”
尹泠灸长身而跪。
尹泠灸只要昊昊喜欢她。
“……”
长久的沉默。
尹泠灸父亲大人，我愿意正式接替您的职位，立即奔赴边疆沙场。
尹泠灸只要您愿意下聘礼。
“……”
更长久的沉默。
书房滴漏里的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滴答、滴答”像毒液一点一点地注入她的心脏。
“阿灸，你当真想好了？”
尹泠灸是。
“那好吧，范家三小姐向来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会答应的。”
尹泠灸重重磕了一下头。
尹泠灸谢父亲大人成全。
‖
尹泠灸和随从带着成箱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首饰衣裙、珍稀古籍、奇石古玩和一纸聘单到了城南的范府。
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揉了揉眼，脑海里都是黄明昊眯着眼甜甜地笑着的模样，甩了甩头也挥之不去。想着他要幸福了，她也的脸上浮现出了挂着眼泪的笑涡。叩响了范府的朱漆大门，她拂袖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昊昊，你一定要幸福啊……
尹泠灸我是黄府养女尹泠灸，前来向贵府三小姐下聘礼。
女仆小姐这边请。
女仆我们老爷和三小姐已在内堂侯了一些时辰了。
丫鬟帮她打开内堂的门后告退了。尹泠灸看到古香古色、溢满书香气息的内堂，里面有几把红木椅，空气中弥漫着玲珑碧春的茶香。
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站在坐着的中年男人身旁，微微颔首，黑发如瀑、肤若凝脂，委实是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人儿。
按照主客位置坐下，那范三小姐已经端了一杯清茗到她手边的小桌上，微微笑了下。
真是好看。
“我和清儿都已知道聘礼的事，既然双方都没有什么意见，那就商定一下大婚的日子吧。”
尹泠灸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带有铁锈味的鲜血便氤氲在了口腔。她心中有不舍，却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
尹泠灸家父和舍弟因事未能亲自前来，还请范老爷见谅。
“害，这就客气了，清儿和十少爷两情相悦的事情，谁来都无所谓了。”
尹泠灸这月初九是舍弟生辰，我已查看黄历，也是一个黄道吉日，宜婚嫁，不如就定在那日。
也是……她出征的日子。
不想看那红得刺眼的花轿和嫁衣，不想看那美好得讽刺的新娘和新郎。她选择离开，选择逃避，选择去面对相比之下并不怎么残忍的兵戎和黄沙。
“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
范老爷人倒很爽快。
‖
尹泠灸是一路自己走回去的。
扶着小巷里的青石墙壁，指尖蹭得有些发红。她的手和那些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们不一样，因为从小习武，手格外修长、清瘦有劲、骨节分明，有些地方还有一些薄茧。
脑海中浮现黄明昊心上人的那双手，青葱十指，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
尹泠灸我对你好，却从来说不出口那四个字。
尹泠灸我怕我们，各自难堪。
背靠着青石墙，慢慢地滑下来，坐在了无人问津的小巷里。手指轻轻揉捻着地上的青苔，她的头埋在膝盖里，泪水不知怎么淌了下来。
她喜欢穿黑衣服，因为她害怕自己流血了会被黄明昊看见；害怕自己流泪了会被黄明昊发现；害怕自己温柔了会被黄明昊怀疑。
睁眼闭眼都是他。
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他。
“我看什么都像你，
我看月亮像你，
看星星也像你，
那些白亮透彻温柔冷清的光，
它们都让我想起你。
其实我不太懂喜欢，
可是我想走向你。”
‖
“白昼隐藏在入夜的烛灯，
风躺进熟睡人的呼吸。
芦苇是地底的云，
你推窗望进来，
瞳孔是距离我最近的星。”
‖
大婚当日。
尹泠灸在闺房收拾行囊，准备悄无声息地留下生辰礼物，再悄无声息地消失。可能……她的昊昊等不到她的祝福了。
抬手轻轻摩挲着珍藏了许久的小小画像，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了一抹微笑。她发了好久的呆，直到一身红色婚服的黄明昊从背后抱住她。
尹泠灸昊昊……
Justin.黄明昊谢谢九姐姐！
你来时婚日，但眉上风止，开口却是道了一句“谢谢”。我知道太阳会吞没唯一的地球，但我还是爱你。
黄明昊凑到前面，却看到尹泠灸还未收拾好的行李。被手忙脚乱的尹泠灸收起来的画卷并没有被看到，她呼了口气。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你要去哪儿？
他拽住尹泠灸的袖子，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焦虑。尹泠灸伸手，却浑身僵硬一下，缩手，又伸手，抚平了黄明昊的眉峰。
尹泠灸你今日大婚又是生辰，九姐姐理应留下生辰礼物和祝福的……
尹泠灸可是边疆战事一样吃紧，所以九姐姐不能留下喝你的喜酒了。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你不能走，我给你留了你最喜欢的桃花醉！
尹泠灸把包裹打好结，背在身上，挣脱开了黄明昊的手臂。转过身对他惨淡一笑，面无半点血色。
尹泠灸我最喜欢的，从来不是什么桃花醉。
尹泠灸只是喜欢坠欢莫拾，酒痕在衣的借酒浇愁，也只不过是害怕别人能看出来我的泪痕印在衣衫上。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
尹泠灸走出闺房，逆着光回过了头，脸上是还未褪尽的笑意。她的黑发恍惚间黑得发蓝，黄明昊一下子晃了神。
尹泠灸昊昊，九姐姐走了。
尹泠灸生辰礼物放在你的房间里了，祝你生辰快乐，同样……新婚快乐。
顿了一下，她还是说出了祝福。
她是真心的。
昊昊，你一定要幸福啊……
‖
五年后。
黄明昊作为将军的遗子，牵着四岁的小豆丁，站在都城门口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士们。
Justin.黄明昊杦儿，一会儿看到九姑姑，记得喊啊。
小杦儿点点头，奶声奶气地问自己的爹爹：“爹爹，九姑姑是不是特别好看呀？”
Justin.黄明昊（蹲下）你怎么知道的啊？
小孩扣着手指，有点害羞和不好意思：“因为爹爹和娘亲都长得好看啊……”
黄明昊勾唇一笑。
“请问，您是尹将军的弟弟么？”
一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起。他回头，看到一个捧着一套盔甲和一把剑的士兵。
“尹将军为了救我，被敌军十面埋伏……尸体已经埋在了关外……”
Justin.黄明昊（微笑）你说什么？
“尹将军她……请节哀顺变。”
Justin.黄明昊你父母没教过你不要骗人吗？
Justin.黄明昊（扭头）小杦儿，你听，这个叔叔是不是骗子啊……他说你的九姑姑死了啊……
“这是将军的盔甲和剑……”
黄明昊接过他的九姐姐的遗物，把它们紧紧搂在了怀里。爹在临终前才告诉他，他当年的婚事，是尹泠灸主动请缨前往边疆沙场，甚至可以说是拿她的生命换来的。
他盼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直等着他的九姐姐身穿英气逼人的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凯旋归来的那一天。结果却是等来了一个移动的衣冠冢。
Justin.黄明昊小杦儿，走，爹爹带你去看九姑姑。她现在一定在家里给小杦儿做桂花糕呢……
Justin.黄明昊一定呢……
Justin.黄明昊九姐姐……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
Justin.黄明昊爹爹好像把自己真正最喜欢的人给弄丢了……
Justin.黄明昊到底丢没丢呢……
Justin.黄明昊（摩挲着剑）你说呢……
龙鳞玦四周弥漫着黑气，黄明昊仿佛看见，一身黑衣的尹泠灸在万里黄沙中，回头对他微笑……
蓝庭/
蓝庭哎一古哎一古……
蓝庭这个番外比正文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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