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德国后荣迷的自白（1）

亲爱的赵先生写于2004.11.6—2004.12.4（全文译）

对于张国荣我会问自己许多问题，最常问的一个就是——为什么？ 

今天八月的某天我听一个朋友谈起他看过的一部电影——《异度空间》。电影是关于一个女人，她认为自己看得到鬼，并因此去看精神病科医生。我对这部电影产生了兴趣，问他借来看。尽管如此我对这部电影并没有太多的期待。 

那天夜己经很深了，但我还是给了这部电影一个机会。 

我喜欢这部电影。它很棒。甚至超出了棒的程度。上半部分结束后我已经被片子中的那种氛围给吸引住了，特别是男主角，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以前似乎从没见过他的面孔，至少在我记忆中没有……或者曾经有的？……Jim Law医生……我不知道，会是谁隐藏在这个角色的背后。 

在影片的最后，Jim Law医生被由他的过去衍生出来的鬼魂困扰，并被他本来试图去救的女孩 拯救。在香港某处的大厦屋顶，她阻止了他追随他的前女友跳楼自杀。电影的最后一幕深深地感动了我。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多久没有被一部电影感动成这样了？现在却被这部电影打动了？我不知所措。在睡着之前那些画面不断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以香港的早晨做背景，拥抱着的爱人，镜头慢慢地拉远，而我的感觉被奇异地拉回。到底这意味着什么？ 

几天之后，那晚上的感觉已经有些消褪了，我却发现自己仍然在不时想起Jim Law医生。有好几次我都确实感受到了自己的思绪是如何的兜转最后停留在他的身上。在我深究这种感觉之前，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记起我已经有好久没有看过王家卫的电影了，因为如果导演不是特别有名的话，人们是不会去看亚洲电影的。我决定，一定要再找一部王家卫的好电影来看。因此我考虑着，哪一类型的我会喜欢。我喜欢《堕落天使》，不过那片子我已经看得很多了。好像有一部……讲的是两个来自香港的gay，跑到了阿根廷并在那里埋葬了他们的爱情……叫什么来着……《春光乍泄》? 

没用多久我就搞到了这部电影。我记得我在几年前看过，但是已经记不得细节了。想得起来的只有一个镜头，两个男人在一间铺着瓷砖的厨房里跳舞……一个很能打动人的场景。我自问，为什么忽略了它那么久。 

最开始的几分钟已经足够让我晕倒的了。我简直不敢相信。Jim Law医生……他在这部电影中又在寻找着什么？他看起来比较年轻，梳着别样的发型，几乎认不出来。但是那是他。我还是不敢相信……惊讶不已……在我继续往下看之前，我打开计算机，试图去找出这个一张脸在我面前晃了好几天的男人到底是谁…… 

Leslie Cheung！！！……难以置信，居然是这个名字。这些年来我在无数的影评中读到过这个名字。有个观念我一想到就会不禁莞尔，香港看样子只有一位绝顶好演员，要不为何他的名字几乎会在所有名扬海外的中国电影中出现呢……现在让我重新列出他出演过的电影：《英雄本色》、《倩女幽魂》、《胭脂扣》、《阿飞正传》、《霸王别姬》……这些电影的名字，只要是对电影有些常识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知道的。《霸王别姬》？在两个京剧演员中，他被选中饰演女性的角色，悲剧性地爱上了同为男性的舞台上的表演搭档，而这份爱得不到回报……我看过这部电影……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却一直不知道那就是他——Leslie Cheung Kwok-wing（Leslie 张国荣）呢！！！……就像在《春光乍泄》中一样……我甚至完全没有把这些独立的角色联系到一起，这怎么可能，他在那些极有分量的电影中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我却从不曾恍然大悟，那就是张国荣，我经常听到、看到的名字——张国荣，一个人们心目中遥远、神秘的似乎天神一般的东方魅力男子，一个为电影而生的表演天才——张国荣？！ 

我很激动。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此刻我有种感觉，我找了某种会给我的生命带来重大影响的东西……Jim医生……在这个偶然发现的电影角色背后竟藏着整个宇宙，一个我碰巧发现的宇宙。当我在网络上继续寻找“张国荣”的时候，我仍然很激动。我迫切地想知道，此刻他正在做着什么，正在演着什么电影。我在一家著名的搜索引擎上输入他的名字。接下来读到的消息令我猝不及防、完全无法置信……“张国荣，香港著名歌星，自杀，年仅46岁，点击这里观看相关图片。”这是什么？这里在说张国荣什么？那不可能是我要找的张国荣。他肯定要年轻的多，他怎么可能有46岁？而且他也不是歌星……这绝对不可能！“点击这里观看相关图片。”我点击了。我看到两个年轻女孩持着一位绅士的照片，还有后面送葬的人群。我不敢去看这张照片。当我终于看了之后，我不愿相信这是真的。这不是我要找的张国荣……他看起来完全不一样。Jim Law医生和这完全不一样……不是吗？可是，这眼睛……这鼻子……我不断点击着那些网页，看到葬礼上摆出的越来越多这位绅士的照片，歌手Leslie！！演员Leslie！！音乐人Leslie！！ 超级巨星Leslie！！我原本激动的情绪就越发被震惊和混乱代替了，同时，还有莫名的疼痛、莫名的绝望。我坐在电脑前，好一段时间无法动弹。

过了这么多年，命运才把我引向了这个人，这位演员，这位歌手，这位惊世的传奇艺术家张国荣……现在我找到他了。但是太晚了，一切都已成为过去。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2003年4月1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以说是他的遗作把我引向了他。当我接下来花了几个钟头的时间在页面之间转换、搜寻着网络、读着所有我可以找到的东西的时候，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机会……Leslie……我之前错过了那么多的东西，这或许是最后的机会，把你带入我的生命。如果我没有看过这部电影，如果你的Jim Law医生没有把我的思绪搞得乱作一团的话，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你，不会知道你是一个怎样发掘不尽的宝藏。时间已经再也回不到我第一次看《霸王别姬》或者是《春光乍泄》的时候了，从那时起已经过去了许多年……许多可以让我认识Leslie的世界的机会已经随风而逝了……最后的一张票我弄到了，并就此开始我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