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暮色沉沉。
手里提着一袋子刚买的零食,无视正在饭桌上用餐相谈甚欢的两人。
走进我的房间,闭门。
这是这所房子二层最偏僻的一个房间,那二人的房间在一层,无事也不会来二层。
于是我打开灯,将笔记本抱到床上,插上耳机,一面听着韩文歌一面在屏幕上打字,看着一个又一个宋体五号字渐渐将洁白的文档填满。
看了一眼屏幕下侧的时间。
22:34
不算晚。
敲击键盘,我用文字操纵故事里的角色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只有在这时,我感觉到我真真正正的成为了我自己。
屏幕上的女主角正因哥哥的死而悲恸欲绝,泪眼涟涟。我的神情在屏幕上若隐若现,好像一个兴奋的醉鬼。
在女主角对现实的屡屡失望后,她纵身欲跃下悬崖.....
呼,已经写了不止一千字了。
交稿。
而后在《GoGo》的旋律中舒展身体。
QQ弹出消息。
【主编】:收到,我会好好看的
【主编】:汝默的文笔又精进很多呢。
【浅溪】:谢谢主编大大啦。
无所事事地躺卧,突然想起刚买回来的《蔷薇岛屿》,于是我开始品用我的精神食粮。
腹中饥乏。
扯开一袋黄瓜味薯片,大快朵颐。
从书桌里翻出一个黑色的皮本,摊开,翻阅。
只剩下最后一页的空白,于是我在最后一页添上一句:Eric,请你祝我好运。
我一定要成为你最优秀的学生。
连灯都没有关,在某一时某一刻,沉沉入眠。
看见了他,一袭白衣,还是那头卷卷的头发,温暖如阳的笑容。
心里有些异样,我知道我是想他了。
“瑜....”
微叹。
“最近高考,作业很多,就连英语我都有些应付不来......”
“尽力就好。”他的声音还是带着些许沙哑。
啊,那副被浊浪涤洗般的嗓子。
他的手抚摸我的头发:“不需要你去证明什么,我一直都相信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啊,是吗。
一道刺目的金光。
“嗯......”
清晨的阳光总是那么惹人憎恶。
几点了......
摸到我的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半。
打个哈欠,坐起。
晴朗的金阳投射在我面上,我滞了片刻,想起前天为今日安排的日程是去市图书馆重读完简嫃的《水问》。
于是起床更衣,空落落的只有我一人的房间,我却不觉寂寞。
充实和忙碌的生活,是我生活不感到痛苦与冷寂的唯一原因。
我走出房间,再走出这座没有生气的大房子。
搭公交至市图书馆站,下车。在图书馆附近一家包子铺购买两个包子饱腹。
市图书馆。
抬头望见了过于明亮的电灯,用手在眸前挡了一挡,然后走至我要去的楼层。
第三个书架,第二排第四本。
没有找到。
嗯?
十分钟过后,在第九排第五本的位置发现了要找的书,明显是被人看过,连位置都改了。
不过无事。我素不嫌那些经人阅过的书,有人翻阅说明有人和自己同好,这是件可喜的事。
取出,找到42页,确认了是上次看到的那一页。
这一篇散文叫《月碑》,其间的一眼是我初中是琢磨许久也未思索透的,但如今其中的某些文字我似乎已经可以读出某些体会了。
“哒哒哒。”一串轻快的脚步,像乐曲。
抬起头想要找到脚步的主人,看见一个皮肤白净的少年在书架的第九排寻觅什么,我让开一块空间,看着这个十八九岁模样的男生的视线逐渐焦灼。
“你...是在找《水问》吗?”
我居然问出口了!
“......?”他抬起头,看见我,表情微妙的变化了,“是的。”
“我刚拿去看,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等我看完。”
“没事,我不着急。”他眨眨眼,“简嫃的散文我比较喜欢,书架上反正还有她其他的作品,我可以先不看这一本。”
我打量四周,在我的记忆中,这一片书架中简嫃的作品就只有这本《水问》。
他似是想掩饰什么,急忙道:“你对这本书有什么不懂的吗?可以问问我,我对这本书感触还是挺多的。”
于是我说:“《月碑》的有一部分,我不大懂。”
“我看看。”
“我们行走世间,真像偷窃生命之果,盗汲智慧之泉的人......”图书馆不能喧哗,我于是用指尖在干净的黑色字体上滑过,感受到他的视线同时也在移动。
“原来是这一段.....”他喃喃道。“我对这一段的理解是这样的,我们所有人在这世界上生活,总有一天是要死去的,而我们身边的人大多庸碌无为,为了和他们相处好,我们隐瞒心中的远大志向,藏起自己的智慧,虚耗着自己的生命,最后悲哀地被这些人所同化......”
啊!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看见我惊异赞叹的神情,他忙羞笑着摆手:“每个人对文字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我所想的这些,不一定就是标准答案。”
“好的,我知道,谢谢你。”我点点头谢过他,这些年对于书本中未解的一个谜团终于散开了,心中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激。
我将那本《水问》递给他:“我差不多已经懂了,这本书,我也可以暂时不用再看了。”
“后面的文章你都不看了吗?这好歹也算得上是文字精华了。”他有些惊讶。
“我读它读过上十遍了,唯一不大懂的地方,不过就是那一处。”我回答他,“简嫃的散文很不错,难得我可以遇见同好。”
“哈哈,是...挺巧的。”
我看见他的眼睛,闪闪发光,惊觉他的面容有些悦目。
我转身欲离,突然背后男声:“你...不记得我了?”
我回头,诧异:“你是?”
“我....我是...苏北。”他有些语无伦次,大概是我的目光太直灼了。
“苏北....是谁?”我疑惑地歪了歪头,“我好像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罢了,你走吧。”
于是转身离开,分明听见背后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