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猎头

　　巴蜀地，山水间，有奇巧者。头若悬壶，四指修长，弓背形猿，唤下里巴。居楼台，随风起，晚暮归，朝九晚五。

　　东历十三年，战火起，四方逐鹿。东都司马入原，南朝诸葛并架虎狼，儒佛道大兴，御剑修仙大宗改国号钺，清剿走兽妖物，下里巴避世。东历三三年，西方蛮族入境，占据半壁沃土，三方合，曰齐，抗蛮兽，溃。

　　闻，奇人八里，凤起朝阳，乘露而归，善工器。遍寻八野，游口小儿斜指巴蜀，三王临，无果。待三月，军入巴蜀，择日，传街头嬉子，木雀于飞，金龙腾空。遂请，巴头巴脑，八指修长，王至，宴请，巴人现。

　　军中工部营，时值七月，多雨，双方休了战事，少有摩擦。帐内，“奇巧，把丝扣拿来。”弓背弯腰，火塘边四指拨动，釦弦，轮齿转动，少年递过指甲盖大小金属屑片，加入其中，调试一番。举起，瞄准十步外战甲，射出，透体而过。“给你了，上去好歹有个保命的玩意儿。”中年汉子将手中半臂长机弩还过去，捞起温热酒壶灌入口中。“曲师傅，真的给我了，你确定？”把玩手里的机弩，通体黑色，不见弩箭。试着瞄准，轻巧不费力，抠机，短暂蓄势，战甲之上又多一个窟窿。“东西都在你手里了，我还骗你干嘛。”斜瞅一眼，卧在毛皮上，“出去时，把东西收起来，免得被人多话，在你拇指那儿有机关，上面有符文阵势，聚集能量，可连射，可蓄力。”闻言，拇指按下，眨眼间，巴掌大盒子躺在手中。

　　“谢谢曲师傅。”奇巧禁不住诱惑，展开，又合上，“曲师傅，你说上面聚集能量，怎么看有没有啊？”“你瞄准一下，透过准星就能看到，合上时，背面就有，给我打酒去。”喝空的酒壶扔到奇巧面前。收掉机弩，帐外，雨水绵绵，负责押运粮草的奇巧早就听说了军中有能手八里，先前与西方蛮族大捷的功臣就是八里人的巧械，来回几番，不见其人。

　　一日，路边酒家赶出一弓背弯腰的汉子，怪模怪样，醉熏熏的倒在泥坑里淋雨，奇巧放心不过，就将他放入粮车上，进入营中，一来二去也就熟识，被上司抽调到怪人曲良辰这儿伺候着，才知八里巧人名为下里巴，乃是曲师傅，曲怪人。后勤处，酒水驱潮，但也不多，只能用喝完的酒壶来换，可曲师傅的这壶？嘿嘿，奇巧淹入缸中，取出时，只留缸底，回到账里，曲良辰夺过酒壶，一人在那开怀畅饮。虽是伺候人的职位，但不时也需上场厮杀，初来的稚嫩，已被磨砺殆尽。此处离战场远矣，十多位下里巴人负责修缮器械，镇守此地，小猫小狗也被吸引过来，日常的清剿也成为练兵的一部分。

　　闲来无事，奇巧帐内练起拳法，三王合并，诸葛善计，司马使术，反倒人数最少的大宗成为一把利刃，扎的西方蛮族吐血不止，几家各有所长。军中所传的煅体拳法，牵引血气，熬炼筋骨，一遍下来，如烈阳焚身，大汗淋漓，进入卧室，换身干爽衣物。拳法共三十六式，越往后越难进步，能做到牵引血气，捶打身躯，还多亏军中自有血丹可换，血丹，专为奇巧这些新兵准备，十点军工便可获得一颗，三日内涵养自身，不至亏空，奇巧将拳法练到二十七式，进展缓慢，整个身体可与猎豹猛虎徒手搏斗，和两月前相比，完全吊打。

　　傍晚，夜幕降临，曲师傅他们可以休息，奇巧却要穿上战甲前去报道，随身的黑色锁子甲，由奇巧提供材料，特意请曲师傅改装过，战靴之上也被添加符文，白天的机弩放在胸部，背上重剑。营门前百人列队，递过铭牌，进行记录，晚上的行动，被他们戏称为猎头，也是获得军工的主要来源之一，杀人记工。夜晚永远是最好的保护色，鲜血浸染土壤，是捕猎时刻。

　　距离营地已有百公里远，随行的五人小队，成为网上节点之一，西方蛮族，黑夜的刽子手也从巢穴赶来。细细抚摸重剑，夜幕给予的优势不比黑夜的宠儿差多少。森林鸟兽虫鸣，奇巧收敛呼吸，黑色的石头盘踞在树丛中间，几次血的经历深深告诉他，耐心与冷静的可贵。时过八点，冷气覆盖，心底的躁动化为流水，五人的方位形成口袋，就等猎物上钩。手脚冰凉，树林的盛会打搅了音乐，寂静成为攥住心脏的大手，一点一点收紧，潜伏，刚开始还能听到的呼吸，这会已经微不可闻，等待，奇巧闭上眼睛，这是曲师傅告诉他的，感觉，有时远比感官更为可信。耳朵里微不可查的几声枝丫轻响，正主到了，奇巧将身子压的更低，周身的温度也调整呼吸，血气，如同龟蛇，贴在地面，树身，尽量不露破绽。

　　吸血鬼，矫健的身手和敏捷，是西方黑夜的传说，无法白天参战的他们是夜间死神，随着战场失利，刺杀基本成为常态。天生的伪装让他们无往不利，直到猎头的开始，被重点照顾的八里人让齐缩紧了保卫圈，奇巧等人也被放出加入了猎人和猎物的游戏中。卡里还记得临行前的训话，术法与计谋固然可以抗衡西方的进攻，甚至于那些所谓的修仙者威胁极大，让他们大动筋骨。也远比不上下里巴人的存在，正因为这些类似地精一样矮小的东方异族人，让齐的整体实力成倍增长，地精可达不到这样的本事。放出的探子已经有半月之久，卡里跟随来临的次数也有十几次，连里近半的损失让卡里的猜测从泡沫逐渐发酵，这里隐藏着一块肉，至于是肥肉还是鸡肋，看着百公里的范围，要不了多久就会清晰的传到耳中，到时，只要有一个下里巴人存在，一个连的损失又算什么。

　　饕餮开启盛宴，奇巧四周枝叶拨动的细响提醒着敌人的走位，蝙蝠的体型注定了要和蛇蝎比拼速度，一击毙命。近日连绵的雨水，湿气渗入，也保证了温度的降低，对于隐藏来说，极为有利，可谓天时。沙沙，手掌握上剑柄，绷紧肌肉，吸入冷气，忽而为右，忽而为左，深呼吸，缓缓吐出，耳朵一颤，睁眼，左脚踏前，右脚蹬地，拧腰甩臂，斜上劈去，“砰”撞到树干，滑落。大跨步追上，那蝙蝠展翅欲飞，升不到两米，一把半旋重剑砸在背脊，跌落树丛，滚热的血气驱散身体的僵硬，耳鸣恶心上涌，糟了，心中更急，冲入丛中，迎面刺出的细剑，划伤脸颊，单臂护住双眼，脚下向后闪退。月光滑过林间空隙，露出苍白面孔高鼻的西方人，嘴角的两颗獠牙出卖了身份，它就是刚才的蝙蝠。

得理不饶人，细剑抖动，突进的步伐转换，不合常理的45度角立于地面，剑尖斜上指向脖颈。奇巧顿住身形，护眼的胳膊砸下，护臂带着剑刃向下在胸前护甲上冒出火花，侧身，又带起一股焦味，传入鼻孔，划痕加深，蝙蝠半旋身体，试图拉开距离，不料后方射出一只弩箭，阻挠了闪避空间，奇巧嘴角微动，他们来了。蝙蝠缩小身子，重新变成蝙蝠模样，从头顶飞出，奇巧大手一抓，拍在一边翅膀上，蝙蝠身形一滞，张嘴吐出，无声的恶心翻滚，眼见就要飞走，奇巧眼尖的发现，不知何时，树干上多出一个女孩，单膝跪卧，手臂上抬，四只弩箭穿过蝙蝠头顶，被压低身姿的蝙蝠贴地向密林深处遁入，奇巧亦步步跟进，丝毫不担心后方飞舞的弩箭伤到自己，蝙蝠回头再次放出声波，击落差点射到自己身上的箭支，绕树盘旋而上，奇巧反倒反向跑去，头顶的树叶被分成小块。两名身穿黑甲的少年指间翻舞，一张无形的大网被操纵手中。蝙蝠一看，又头下脚上向地上俯冲，大网伴随细响，切碎树木，切碎枝叶，堪堪躲过四分五裂的下场，从网下飞出，眼前一黑，最后一名队友出现，手中的黑色袋子不时起伏。被栓紧的口袋向大家摇摇，示意成功。五人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转移场地，以免暴露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