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下的和平》1.1.27

[长篇小说〕〔共三部六曲〕〈1.1.27路天人姓友〉

*战*争*下*的*和*平*

鲁岱著

〔1.1.27路天人姓友〕

经过这一“手杖插曲”，人们仿佛对廖仲恺刮目相看了。此时，房东梅屋庄吉悄悄的朝他一望，顿时感觉这位廖先生：阳光颜面唤发青春，近倒三角形脸庞智慧开阔。五官大大，端正明明，不失一位睿智政客。

婚礼茶会算是被廖仲恺推进了一个高潮，让这似乎冷冷清清的民国开国总统的婚礼热闹了好大一阵子。“杖婚照”拍摄完之后，人们又重新坐下来品味了一轮香茶。结束婚礼前，廖仲恺又笑着卖了个“馊主意”，说：“宋小姐是美国留学归来的文学学士，又熟知国学宋词，今日何不让她填一阕词伴兴这一张特别的结婚照？”此言一出，何香凝就开口了：“早闻宋小姐是宋词填写的高手，我今日还得给她限格限事，别太便宜了她呢！”众人一笑，廖仲恺便问：“限什么呢？”“这还不简单。”何香凝带着书生的口吻说：“中国自古以来，即席填词都以小令为主，今日的情况更为特殊，故只要求她做出宋词家族中最短的词《十六字令》即可。”“不过。”摄影师也加入了这趣味的行列，赶着兴事儿说：“这令的填写得以孙先生为主，点明结婚之事。将来放于照片之下是妙的。”“好。好。就这么定了。”何香凝一锤定音。屋内又一阵掌声。这时，***还是扭扭捏捏，不肯填词。孙中山担心要扫朋友们的兴，于是说：“庆龄，你就随便填吧，相信大家不会介意的。或者，这填出来的词，不让上照片好了。”说完，孙中山用手将***的膀子轻轻一拨：“我给你开个头，这笫一个字就从我的名字中抽取，山。”几秒钟过去，***抬起纤嫩的右手，将自己头上的鲜花帽子轻轻捻动一下，移动了一个小角度，就微笑着开口了：“山，小妹登临向上攀。依婚杖，立地顶天间！”

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完美地结束了这一场不寻常的革命婚礼。随后，孙中山领着新娘子被一辆小车送到了他们预先选定好了的新居点——青山原宿109号住宅，开始了新的革命家庭生活。

这时间是1915年10月25日。在这个具有时代意义的日子里，中国鄂东南的铜都县内也发生了一件令人感觉妙美的事。

一个月以前，县内发生了一件人命案，一个四口之家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杀害了。诉状传到了县长老爷的公案桌上。起先，县长还不以为然，认为这年头杀人是经常有的事。后来，派人下去一调查，县长惊了。一因群众反响特别大，整个横竖几十千米方圆都在热愤议论这件事；二因引起这个案子的原因太不值得一提了——只因一锹土！于是，县长大人亲自下去调查。可是，不查则已，一查就让县长害怕得不敢继续再追究下去了。因为，杀人的人来头很大，且是县长大人的顶头上司。这下子可把个县长急的不能吃饭了。一连好几天，案子的进展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可是，外面的呼声越来越大，甚至有许多群众自发地组织在一起，去县衙门口为死者诉喧不平，更要求县长秉公执法，严惩杀人凶手。如此一来，县长的谋士跟县长悄悄的献计了：“路大人，这直接杀人者又不是府台大人，而是他的外甥，你怕他做什么？”“你有何良策？”谋士将一张纸条递交给县长。县长拿去一看，顿时喜的说：“行！就这么办。”

翌日，路县长修书一封，差人递到了府台的手上。府台大人拆开一看，额头上立即流汗：“尊敬的府台大人，关于令甥之案，因为触怒了万众而招致孙中山之新党中华革命党要插手提审，以建首功。若依鄙职尽早决断，不会殃及无辜。敬请大人裁决。速！铜都县令路人呈。”府台看完之后，一言未发，只轻轻地将信笺放在桌面上就进内间房去了。送信人等候了许长时间，不见府台发话，他便自个儿返回铜都县衙了。路县长一见此说，立即升堂处决杀人凶手，但对其亲人一概未曾牵连。

告破人命案后，路县长筹备举行了一个新闻发布会，这时间就是1915年10月25日。不过，这会议是召开在一个露天小山丘上。山顶搭筑有演讲台。山丘间无有树木，青一色长满了软绵绵的小花草之类，犹如绿茵足球场一般。会议还没有正式开始，山丘四周就都挤满了远近四邻赶过来看热闹听新闻的老百姓。这期中，在山半腰处有一块无草的空地，只有五六个平方米。这地块儿几近圆形，有一圈小凸石，据说是天然形成的，故称“小天盘”。多年来，小天盘常常成了供闲人聊天或说趣事的“风水宝地”。今日，有四五个中年半老的人坐在这儿等候会议，还有一人身边坐着一个少年小伙子，看上去似他的孙子。这个老年人首先开口了：“这小天盘有幸被我们先坐上了。你们都知道：‘坐上小天盘，有事好谈。’我们现在谈什么呢？”“今日，本来就特别的很，还谈什么呀。”一个人接话说：“就谈这滴水沟命案。”“这个我熟悉。”又一个人开谈：“这起人命案在官老爷那里实际叫做滴水沟命案。案子是说那王炎庄有两户人家，住屋相邻。说是相邻，其实中间隔有一个大禾场。不过，禾场的拥有者是王有臣。另一边之屋主叫王之民。不久前，王之民建了一栋屋子。房屋建起来之后，后檐要滴水。本来，这瓦檐滴水的地方，王之民也流了一线，后来，砌匠砌水沟的时候向外面移动了两三寸，说是放水沟太窄小，将来下大雨什么的排水困难。殊不知王有臣察觉出来了，还用尺子丈量。结果，王有臣骂王之民霸占了他家的土地二寸五，要他赔偿100个铜镭，也就是铜元。王之民也觉得输了理，答应赔钱，但感觉赔钱太多，没有爽快答应。又后来得知，王之民的妻子为这扩宽一点儿滴水沟之事已跟王有臣的老婆说了，说是讨一勺土将滴水沟做宽一点儿。王有臣的老婆不仅爽快同意，还说的好，寸把两寸土没关系，何况我们还是左邻右舍的。你就做吧。”如此一来，王之民更觉得赔100个铜元实在是太坑人了，坚持只答应赔50个铜元，还说这是最多的。可是，王有臣坚决不同意，也不承认他老婆的允诺，一定要王之民赔款100个铜元，少一个也不行。后来，村中也有不少人去调和，还说，赔50铜元已经不少了。再说，人家建房子欠了不少责，哪还有那么多的钱赔给你？然而，王有臣对于村里人的劝说，一句话也听不进去，还扬言三天内不拿钱来就要杀人。也有人帮助王之民出主意，叫他把沟拆了，退还那一锹土给人家。可是王有臣又绝口不答应。他说，王之民挖沟已将他家的土地神给破坏了，损伤了家门财气，非要赔钱不可。还振振有辞，要将这笔钱去祭祀土地神，以恢复地土元气。就这样，村里的人也无法说说这滴水沟一事了。然而，事情的突然变化，令全村的人甚至远近几十千米的人都没有想到，三天之后，王有臣真的持刀将王之民一家四口人全都杀害了！你说这事冤不冤？”这时刻，仿佛从土地神的窝里钻出来了一首元曲《山坡羊•两三寸土》：

身经千物，人奔千处，何时何地不沾土？水儿流，月儿悠，惟他娘的人命无双寿！你呀，偏要占地沟，背尿裤。嗨！无须哭。嘿！不可忤。

“杀得好！”正当几个人听得入神入劲的时候，从那个少年的嘴里飞箭一句：“谁让他想占别人的一点儿便宜！”旁边的人突然一惊，都齐刷刷地将眼光投射到说话的人。殊不知，那个少年又补上一句：“更斩首的好，哪个叫他无法无天！”“都杀的好？”不知从小天盘外围的哪个方向上传进来一句：“那就杀吧，生命的美好不是没有限制的！”“也对。”这围坐的人当中似乎也有一个人醒悟了，忙接嘴附和：“生命美，不无道德礼数！”“开会啦。开会啦。”有一个人还想开口说话，可山顶演讲台上已有人开腔喊话了：“大家静一静。县长大人要上台讲话了。”随着这话音落下，铜都县长路人登上了演讲台。众人看他：“头上有帽子，帽儿宽宽。帽下现眉，眉儿长长。额面似窄且宽，看得见的是灰的，看不见的是红的。耳朵眼睛鼻子一把儿的大不大，小不小，般配这个高不高矮不矮的身躯，倒也不失几分儿怪气。”

“滴水沟命案。”县长高声讲话了：“告诉大家。”此时，台下之山坡上站着的一千多两千人，戛然无声，静穆得像一塘清清的秋水，只等待一个怪调子声音在低空中盘旋：“为了一锹土，五条人命，一眨眼之间全没了。值不值？朋友，这究竟值不值？”

“县长的话讲完了。”刚才那个登台讲话的副长官又向众人喊话了：“关于滴水沟命案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现在，大会进行第二项内容，这就是县长老爷加美‘人命美国际’之入美仪式。愿意回家的人可以回家了，不愿意回家的人就继续开会。”

这下子可热闹了。会场上的所有人都骚动了。更多的是嘴巴子的骚动，几乎所有的一两千人都议论这场发布会。其中，议论得最多的是会议如此之短，县长如此之怪。当然，也有人直接议论县长的讲话内容：：“为了一锹土，五条人命，一眨眼之间全没了。值不值？朋友，这究竟值不值？”28个字，28宿，金言！

在议论中，有一个老年人的话，值得重复，他说：“人命无价！岂是一锹土能度量！人啦，小气量而必有命伤！”然而，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妇女使劲地对天喊话：“喂，人命真的无价吗？人命不值钱！你瞧瞧，一个姑娘家的被卖了，还抵不完埋葬她老子的债！”

“乡亲们，朋友们。这位大姐的话，实在是说的绝！”即刻，高高的演讲台上，出现了一个妙美的姑娘。只见她昂首挺胸的大踏步走上台前，释放一种清脆的声音对着众人喊话：“目下的世界，人命不值钱。我再说一个例子。一斤白菜卖三个铜镭，一条人命才两个铜镭加七个铜钱！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姑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朝台下四周望了望，见人头平静，鸦雀无声，她就开始讲述这个故事了：“山东莱芜地区，原来由德国占领，现在，因为世界大战爆发，通过袁世凯签订的卖国《二十一条》，德国在山东的特权已转让给了日本。日本人占权山东省以后，更是穷凶恶极，就说上一个月，据《青年》杂志上载，莱芜县城因为日本人的横行，导致莱芜菜市价格暴涨，就连最起码的小白莱，价格也高达到了每斤卖三个铜镭。因此，市民的用餐，基本不食莱！一个早上，有一个叫东方汉的人，在街市买了一斤小白莱，花去了他几天的劳役积畜。买好菜后，他喜滋滋地提在手上，直往回家的路上走来。殊不知在街头三岔口上碰着了一个日本兵。这个日本兵横视一下东方汉，见他眉开脸笑的，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横路一步，逼近东方汉，一个冷不防出手，就将东方汉手上的一把鲜绿色的小白菜抢去了。东方汉哪里肯依，一边急着上前去抢回白菜，一边急着说话：‘你这日本人，怎么大白天的抢人家的莱？还给我。’然而，那个日本兵怎肯交还？他见东方汉逼上前来了，便不加任何思索，掏出身上的手枪，抬手一击，将东方汉当场打死。之后，那个日本兵扬长而去。后来才知道，这个当街打死人的日本兵就是日本派去接管德国特权的最高指挥官。又后来，由于人民群众强烈愤怒，袁世凯不得不命人前往调和。可是，日本人根本不卖帐，还气乎乎地从口袋里掏出几片散钱，往地上一扔说，拿去吧，就算日本人赔不是了。那个由袁世凯派来的人拾起地下的钱一看，仅仅两个铜元和七个铜板，也就是2元7文。这人也无可奈何，只得将这钱送到东方汉家中了事。从此，‘一斤小白菜三个铜镭，一条人命两个铜镭七’的街道惨案，在国仇家恨的史册上浓浓的落下了一笔！”

这讲故事的姑娘就是东门下娃。她讲完后，就座在了路县长的身边。这时，路县长的女儿路茜登台了。她慷慨陈词：“刚才，东门下娃同志讲的故事告诉我们，人命不值钱。但是，这个故事也同时宣布，造成人命不值钱的根本原因是国家衰弱，是社会的逆乱。因此，要想人命还其本色，还其美丽，光靠那些王府官僚是不够的，还要依靠广大人民群众！只有人民群众发动起来了，并扭成一股强大的正能量，才能强盛国家，才能树起尊严，才能让我们的生命，变得长久，变得美丽，变得多姿多彩！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创立‘人命美国际’的内在渊源。今天，我爸虽然贵为一县之长，但他不同于别的同僚，他是人命美的美好一员。因此，我今日代表人命美国际，欢迎我爸加入人命美国际组织，让我们的组织升格一级！现在，我宣布：路人入美仪式，开始。”

即刻，路县长起身离开座位，又用手一招，从台下走上来了三个县衙役。县长和三个衙役站在讲台前沿，县长面对台下的群众，衙役面对靠近台桌的东门下娃，他们一字排开，路茜立在旁边高声叫喊：“宣誓开始。”即刻，县长双手侧平举，三个衙役则是高高举起右手，四个人口中念道：“人命美国际人，某国某地人某某，尊重强者，扶持弱者，共同享受生命。如有二心，天地监察。”

宣誓完毕，路县长就对着台下的人讲话了：“乡亲们，朋友们。刚才宣誓时，我是面对群众的。为官的人就是要面对群众宣誓！这一点也征得了人命美国际创立人东门下娃姑娘的同意。但是，有一点是我个人自行决定的，这就是侧平举双手而不是通常的将右手放在额前头。为什么这样呢？我认为，凡是当官的人，都应该端平两碗水。一是顶头上司，一是人民群众。这两碗水对于一个端者来说，应该是平行的。正所谓：人民是地亦为天，天子是人身在地！当然，我也不是说要降低皇帝或官府的地位和威权，相反地，我这是在树立官道尊严！因为，当官的人只有同老百姓打成一片，才有敦厚的执政根基（台下一片掌声）……我不说了！”

正当人们听得高兴的时候，路人县长突然自个儿宣布讲话结束了，这使得台下顿时一片骚乱。忽地，一个人站出来，振臂一喊，整个山丘上的一两千人，一刹那间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