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泽在床边守着绘,回忆层层叠叠,席卷而来。手心的温度没有凉过。
樱泽每日都在后殿,从未离开。要是绘醒了,不能让他看不见自己。
七日是如此漫长。
如月登上幽菊小筑最高的楼阁,真是别样的风景啊。远山浅浅,树木葱郁。
几个傀儡搬着什么东西向后殿走去,霁月殿。大概都是绘的物品吧。
如月看看时辰,今天是给绘施针的第七天,也是最后一天。
如月款款下楼,她知道绘就要醒了。她无数次在樱泽口中听过的人。
进去之时,看见樱泽在床前,给绘擦着手,生怕弄疼了他一样。
“神女有劳。”樱泽站起来,让傀儡端走木盆。
绘额头的朱砂被擦干净了,眉间因为扎针的缘故,多了一棵朱砂痣,他也该还会有一双好看的眼睛吧。
“扎针虽然能稳住他的魂魄,可是他应该不会记得太多事了。”如月说道。那么,那个傀儡绘永远记得吧,有一个人常常与他下棋。也会和他说话。
绘第一次失去记忆,是为了忘记仇恨好好活着,第二次,是被爱的人打伤,双目失明,甚至险些死了。
“也好。”樱泽皱眉,应该是心疼了,也是在内疚吧。如果绘知道自己对他犯下的错,一定会痛心的。
最后一根针拔出……
绘缓缓的睁开眼,光亮刺痛了他的双眼。
“不要睁开,不要睁开。”樱泽没有了往日的沉着儒雅,扑到绘的身边,把他的眼睛蒙起来。
如月赶忙去把所以帷幕放下,室内一片漆黑。
“如月先行告退。”这样的喜悦,如月也动容了。不便打扰就走了。
“你是谁?我在哪里?”
绘没有忘记太子,没有忘记苏子芈,没有忘记仇人,唯独忘记了神殿的兄长,记住了伤害他的樱泽。
“我的眼睛,嘶。”绘还不能看见,他摸着自己的眼睛,灼痛无比。
樱泽坐在床沿边,拥抱着绘,他真的好瘦,似乎是抱着穿了衣服的骷髅。
绘用尽全力推开他,语气里尽显惊恐“是你,是你划瞎了我的眼睛……你不要过了来,不要过了来……”
樱泽看着瑟瑟发抖的绘,他已经瘦骨嶙峋,抓紧被子缩在床角。
“好,我放开,你不要怕,这里是家,我是兄长。”樱泽尽量放轻语气,好像是在哄一个小孩。
绘还是发抖,他记得,自己刺杀国君时,被主祭用火灵鞭打的全身是伤,太子的避灵牌早就被人做了手脚,根本无法抵挡主祭的鞭子。
就是这个人,用剑划伤自己的眼睛……
“绘,你听我说,我不是坏人,你还记得祭水神殿吗?我是兄长啊。”痛楚袭来,是心脏。真的不记得了么?
“你不是,你不是……”绘可能疯了。
樱泽变成了绘的仇人,仇人。
“对不起,对不起……”樱泽不停的重复,再重复。
绘还会原谅自己吗?自己有资格得到原谅吗?
内疚是汹涌的洪水,它不停的冲击一个人的心,让这颗心压抑,血管崩裂,血液无法流回心窝,让一个的心这样煎熬,直到死去。
樱泽从地上爬起来,走出殿外,殿外阳光灿烂。
从前他不管怎样都可以想出办法,再是凶猛的异兽也被锁在了锁灵殿,现在,面对绘,他毫无办法。
一阵晕眩,他累了。不想用神力再去支撑自己了。
“神女,殿主不好了!”听见这话,如月不可思议。
樱泽倒在阳光下,身边蹲着那个茶室的傀儡。他的笑容没有了。面色僵硬。他静静的看着樱泽眼角的一滴眼泪。
然后他摸一摸自己的脸,自己的脸干干的,没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