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城许道林便一改先前的悠闲散漫,策马跑了起来,拉着马车在官道上疾驰。
马车上的双帘乱飞,沈洛儿没防备,差点倒在软垫上,一把抓住了窗框。
丸子稳好身子,一把掀开车帘。
丸子“许公子你慢点!”
许道林正跑得开心,这已经算是他跑马跑过最慢的一次了,他还没憋屈呢。听到风声夹着的呼喊在耳边飞啸而过,他拉住缰绳将速度降了下来。
许道林“不是吧这就受不了了?”
沈洛儿“我们换个位置,你就知道受不受得了了。”
沈洛儿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许道林都不需要去看都知道这位姑娘脸上该是什么表情。他笑了两声。
这回马车倒是安安稳稳地走了起来,丸子抱着胳膊眼神怨念,幽幽地跟沈洛儿吐槽外面那个悠闲的人。
丸子“小姐啊,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这个人一路?我不喜欢他。”
沈洛儿点点头,表示赞同她的后面一句话。
丸子“还有还有,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靠谱,还保护我们俩?我看就他那小身板,可能连他自己都护不住。”
丸子一点也没意识到她滔滔不绝吐槽人的神情就像临近正午或黄昏端着小板凳坐在家门前树荫下边择菜边互聊小道传闻的老太妇人的样子,极其传神。
沈洛儿饶有趣味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没忍住笑了起来。
丸子“怎么啦?我说的不对吗?”
沈洛儿含笑点了点头,还没等她说话,就有人在外面拉长了音,懒懒地说着话。
许道林“当然不对了——”
许道林“你许哥我怎么就小身板了?怎么就不靠谱了?而且啊——”
许道林“怎么就‘我们’了?我明明答应保护的就沈家姑娘一个,沈姑娘你说对吧?”
他笑了一声,声音很轻,不足以让风捎去佳人耳畔,但沈洛儿鬼使神差地好像听见了。
她还愣着,丸子已经跟许道林隔空斗了好几来回了,等她回过神来丸子已经气呼呼地拍下帘子。
丸子“哼!小姐你看他说的什么话,跟他一路迟早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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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首领病逝的消息不知道怎么的给传到了前线,前线士兵一时六神无主军心涣散。宁安趁此机会出兵将匈奴先锋打了个措手不及,匈奴大军被迫后退了五十里。
此次前线匈奴大军的大将军正是呼延巴彻的二儿子呼延涿,收到父亲病逝的消息后他心急如焚,匆忙与其他将军交代了军务就赶回去料理后事——其实后事有呼延拓在料理,呼延涿就算再悲痛也应以大局为重。
于他们而言,如今西北大军就像现出獠牙蓄势待发的大漠苍狼,只等着他们一点的换乱,就抓住这一罅隙猛扑过来用锋利的爪子撕开一个滔天大口。所有人都明白,呼延巴彻死在这种时候对两军交战会有什么影响,匈奴大军更应警惕,可作为主帅的呼延涿却在战况最紧张的时候离开了战场,这无疑会给军队带来莫大的恐慌。
至于他为什么偏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呼延拓懂,宁安也懂。
宁安“你说他是不是蠢。”
宁安身披铠甲,头戴兜䥐,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远眺着一望无际的茫茫黄沙,旁边是刚上来的李嵊。
李嵊哈哈笑着,拍了两下肚皮上的铠甲,砰砰地响。
龙套【李嵊】“是挺蠢的,在这节骨眼儿上抛下两万多人跑回家,也不怕他刚到家就收到前线两万多人需要他再跑回来收尸的消息。”
李嵊觉得,回家尽孝奔丧没有错,但这的确不是个好时机;虽然这给了他们接下来的攻打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但他还是忍不住感叹。
宁安对他这话不置可否。
宁安“他丢下两万人在这,就为了回去亲耳听他老子留下的遗嘱。而不管遗嘱里的下一任首领是不是他,老首领部下的老人都是不会服他的。连报备都没有就跑下前线,至士兵的性命于不顾,至胶着战况于不顾,至东部整个部落的声望于不顾,这可怎么叫人服啊。”
他望向远处茫茫黄烟的眼神忽然染上了些许怜悯,好像透过那漫天的黄沙看到了他们谈话的主角,于是他用眼神施予悲悯。
李嵊无意瞥见了他的神色,心里顿时有些发毛。
他眯了眯眼,暗想道,才两年的时间,一个人的变化怎么会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