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老巫医住在明蕊城东的磨石村里。这个村名源自村中一块不知何主不知何时出现的大磨盘。那磨盘是真的大,也是真的重,七八个壮汉肩靠肩围着那磨盘都不能把它搬起来,于是这磨盘就成了这村里一个奇异的存在。
磨石村此时也是热闹得很,拔地而起的参天大树上相对低矮的树枝都绑着五彩飘带,现下各家的祭祀都做完了,邻里间拿着粽子醇酒相互串门。
宝马雕车引得不少村民驻足引颈观望,当健壮漂亮的宝马从他们面前缓步走过顺便喷了个响鼻时,马车车盖四角翘边挂着的香包飘散出来的香味拂过他们的脸庞……有钱人家的马车也很香啊!
覃老巫医的居所有点偏,七拐八拐的,好在这村里的路都不小,否则他们的大马车都过不去。
沈洛儿“快到了吗?”
沈洛儿掀起帘子往外看,发现他们已经越走越偏了,现在马车正往一条更加崎岖的土路上走,两侧栽满了竹子,郁郁葱葱延伸到幽幽的远方,微风穿林打叶,竹叶清香扑鼻。
所以神医是都喜欢住偏僻幽深的地方吗?
其他神医说不准,但显然覃老巫医不是 。马车拐了个弯,不远处就有一处竹屋,还没靠近就能闻到隐隐药草香。
马车在门前停下,外头的婵叶将小凳子放好,掀开帘,丸子将放在里边的酒、食盒先拿出来,然后两个姑娘才踩着凳子下来。
沈洛儿用银丝卷云绣鞋拨了拨地上尖锐的碎石,她上前两步正准备敲门,哪晓得下一刻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龙套【石斛】“你们是谁?”
是个小男孩,穿着身铅灰色宽袍,风一吹衣服都鼓了起来;他长得白净可爱,此时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看起来比沈洛儿还矮一点。
之江“我们来找覃巫医,石斛,你还认得我吗?我们是西南王府的,这是瑞安郡主。 ”
之江个子高,即使被沈洛儿和美星挡着,也依然能被矮个子的石斛看到脸。
这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声音比前两年成熟了许多,但也还是一样冷冰冰的,一看就知道是谁。
龙套【石斛】“噢——郡主好!”
他拱手给美星做了个揖,然后抬头看向之江。
龙套【石斛】“当然记得你,咦——两年前给你医治的时候你就冷若冰霜,两年后你还是冷若冰霜。”
两年前之江受森川之命带兵平乱,跟山匪打了两天一夜,其间中了毒箭,一开始没多在意,回去的路上才隐隐有了察觉,只是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倒在了路上,刚好遇到出来采药的覃老巫医和石斛。
石斛是覃老巫医的药童,也算弟子。
之江“嗯,我们来找覃老巫医,有事相求。”
婵叶和丸子很有眼力见儿地把东西亮在石斛面前,石斛瞥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龙套【石斛】“嗯,猜到了,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只不过你们怕是要白跑一趟了,师父他老人家不在家,你们改日再来吧来吧”
说着就要关门,许道林眼疾手快,一个闪身抵住了门板。
许道林“小童子等等,那能否请你告诉我们覃巫医何时回来?或者他什么时候在家?”
龙套【石斛】“……你叫谁小童子呢?小爷我已经十五了!”
石斛愤愤地瞪了眼许道林,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龙套【石斛】“我也不知道,师父去邻乡主持祭祀礼了,到现在都没回来。至于以后什么时候有时间……谁知道呢,他老人家总是看心情做事,说不定这一刻还在配药,下一刻就背起篓子上山采药去了。”
他又要关门,可是许道林杵在那儿,跟做石雕似的,石斛扯了扯嘴角,扯出个假笑,正要说话,许道林就先开口了。
许道林“小……咳,小石兄弟,我这事儿事关人命,如果覃巫医一回来,请立刻派人到西南府找我,拜托了。”
石斛下意识皱了下眉,眼睛好像往里瞥了眼,但好像又没有,速度很快,让人看也看不清。他点点头,许道林退后两步他才关上门。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轱辘声粼粼响起,这才往屋里去。
桌上被蒸地墨绿的粽叶胡乱放着,他拿起来折好扔进篓子里,又取了块抹布把粘了糯米的桌面擦干净,然后走进药庐。
一炷香前还在邻乡主持祭祀礼的覃巫医此刻正在药香洋溢的药庐里,靠在躺椅上,拈着一块藕花糕边吃边看火,地上是午饭时乡亲送的自家酿的竹叶青,时不时拧开喝上一口,舒服惬意极了。
龙套【石斛】“师父,我已经按您的吩咐把他们打发走了。”
覃老巫医覃邑仁满意地点点头。
他这几天忙得头昏眼花,好不容易在今早全忙完了,正想过个清闲又有滋有味的下午,不想让人打搅,于是让徒弟石斛把来人全都挡回去,除非是什么真的有急事的。
龙套【石斛】“师父……”
石斛捏了捏翘起的衣角。
龙套【石斛】“刚刚来的人是西南王府的人,他们找你事关人命,但是我瞧他们神色也没有多焦急,所以就……”
覃邑仁听到“西南王府”四个字就开始呆了,听到“事关人命”顿时就急了,放下糕点抬手敲在石斛脑门儿上。
#龙套【覃邑仁】“你、你这小子,快走快走,看能不能赶上他们!”
他提起药箱着急忙慌地拂袖出门,石斛知道自己酿了错,头脑顿时就热了起来,原地懊恼地跺了两步,转身赶紧跟上。
覃邑仁微佝着腰,却步履轻健,只见他像飘一样到门前;石斛急忙解开系在板车上的绳子;石斛起了势刚把板车推了两步,覃邑仁推闩开门——
只闻得一声轻笑,有人从不远处的马车边走了过来。
许道林“覃巫医,久仰大名,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