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落，伴随着清风的无形，柔和了不少。韩溟闭眼假寐着，定时回忆一遍经历的所有事情。他看到过去，也看到现在，却对未来一无所知，原定的轨道似乎变了形，正朝着未知的方向发展着，或许前方的路荆棘丛生，但他知道那个人会坚持走下去，再不回头。
念谁谁就来，韩溟循着脚步声，不用睁眼就猜到了来人。韩信手里端着一样东西送到他面前，开口道：“吃吧，给你留了一份。”
韩溟这才睁眼从他手上一小块被保存完好的奶油蛋糕上瞟过，心里默默佩服韩信居然能在那一群吃货的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出一块蛋糕。他躺在树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敷衍了一句：“我不饿，你要吃就吃了吧。”
韩信保持着这个动作，打趣道：“哥，我没有想到你的口味居然这么挑。”
上面的人影晃了晃，韩信侧身躲过哥哥掷来的石子，站到一边。韩溟随即跳下，稳稳落在韩信方才所站的位置，拍了拍衣袖道：“好小子，会调侃你哥了——你现在才知道我的口味挑吗？你这做弟弟的也太不称职了。”
此时的“弟弟”正思考着将自家哥打一顿会不会有伤大雅，经过慎思，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算了吧，你弟弟我心大，不跟你一般见识。韩信又道：“别跟我提什么早一秒出生，我看也就是出生的时候你比我重一点，父亲母亲才将你定义为‘哥哥’……说不准我比你大。”
韩溟不怀好意道：“哦？这么说来你一直被我这个“弟弟”罩着？”
“我也没见你跟父亲打架打赢过。”
“……”
见韩溟沉默，韩信得到满足，眼角不知何时弯了下去，找不到从前的冷漠感了——可能是因为一个人而改变了吧。韩信话锋一转，又抬了抬手，忽然煽情：“哥，这也是你的生辰蛋糕，不吃上一口怎么行？——吃完我就勉为其难地继续认你做哥吧。”
韩溟哑然，前半句听得他心暖，本想好好感动一番，结果后半句直接让他把所有的“感动”憋了回去，留下的只有一个白眼。他思索片刻，为了“当哥”还是将蛋糕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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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偶阁的一间房内散落一地工具，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几个穿着不明制服的人围在床边，不知忙活着什么，“卡次卡次——”的机械声充满了整个房间。四周都是封闭的，看不出门隙，俨然是一间密室。
传闻这里闹过鬼，并非空有其谈，人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的案例真实存在。据说唯一一个“游”过布偶阁且毫发无损出来的人声称自己听见了一个声音——不是半夜婴儿尖锐的鬼哭，也不是地狱下接受折磨的狼嚎，这声音很平淡，像是午后闲适的一句交谈，只是内容让人战栗——它在说：“乖乖留下来，做我的玩偶吧。”——可那个人最后也疯了。
至此，镇上的人一律搬迁至十里开外，热闹繁华的天武城莫名其妙多出来一块“无人圣地”。
“他们在做梦吗？胡说八道！”妲己克制不住地将馒头铺子的长木椅踢翻，气愤地跺了跺脚——毕竟布偶阁是她曾经的家啊，即便主人待她如何，即便她从那里逃了出来，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别激动，旁边还有客人呢。怎么说我们也还穿着弟子服，可别给咱们门派丢脸。”李白轻轻拉住她，又咬了一口馒头，不禁蹙眉，“我们不缺钱，为何要在这里啃馒头？”
“不知道……”韩信在出神间已经干掉了好几个馒头，他一直注视前方，目光不知越过了多少物体，却始终没有焦距。一旁的韩溟用手肘碰了碰他，道出了真相：“那天你买给她的，可能她把这个当做美味了。”
大家讨论的声音不大，但狐狸的听力好，妲己全听了进去。她没有再对着外物发泄，甚至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一块馒头，又吃了一口。
主人……
天空似乎映出了一个浅浅的轮廓，是那个人的影子。妲己擦了擦眼睛，发现是自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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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最讨厌吃的就是馒头，不是不好吃，而是每天都吃，因为主人不允许她吃别的。她一直觉得他偏心，但他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可能是作为补偿吧，他陪伴她的时间永远都比别人多一点。渐渐的，她放下了心中的不满，却遭受了旁人的嫉妒。
她胆子小，只会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任由别人对她拳打脚踢，不反驳也不吭声。每次被伤口痛醒的时候就能看到主人坐在床头为自己疗伤，还安慰说：“不要怕，我已经罚过他们了。”
可有的人偏偏死性不改。即使自己过不好，也要拉着别人一起。这就是所谓的“人性”。
一个人若是对自己百般呵护，对他的依赖感往往愈加浓烈。可如果习惯了这种感觉，一旦失去就如同丢失馨香的花，即便顶着一副好皮囊，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
也就是在某一天，她再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肯定是阁主玩腻了。嘁，我就说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凭自己长着一双别人都没有的狐耳自认为高人一等？我看她就像是个怪物。”
“街上随随便便都能买到这种装饰，真以为她很了不起。”
“她是阁主唯一的失败品吧？可谁都知道阁主心善，凡是他创造出来的东西他都不会舍弃。”
“你们小声一点……她就在前面。”
“她把胆小传染给你了？看看你这一副畏前畏尾的样子——我这些话就是说给她听的，巴不得她听得一字不落！让她认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在背后议语别人的是非不太好吧……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怎么，你还想帮她不成？”
“我……”
“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你靠近她只会殃及自己，最后跟她同一个下场。”
妲己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这群“跟屁虫”，扫到那个“被警告”的人时她的目光柔和了一些。
谢谢。
诚恳的话语只是在肚里来回打转，最终演变为一个真挚的笑容——没有亲口对那个人说出这句话，是她最大的遗憾——因为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后面闹哄一片，妲己继续朝前走，摸索着暗处的每一个房间——她没怎么出去过自己的房间，对布偶阁并不熟悉。她怀疑自己一直在同一地方来回折腾。
一旁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蜡炬的暖光打在那副精致的侧脸，照出了一半阴暗一半光明的感觉。他快步离开，与她擦肩而过时眼皮抬都没抬一下，不一会便没入黑暗，留下隐约而仓促的脚步声。
她愕然。
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看样子是阁里的客人。那人个子很高，头上刻着一道符文印记，命盘法器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客人重新戴上与主人别无二致的斗篷，微笑着朝她一点头，狭长的眼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不明所以的的目光。只是一瞬，他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都看到了吧？我就说她是……”
“闭嘴！”
一声吼叫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方才讲话的人露出愠色，上前一步骂道：“你凶什么凶？以为自己很能？别以为……”
那人的喉咙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一个字音都吐不出来。周围的气氛逐渐变得怪异，她面色发清，忽然又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骨头断裂的声音在幽暗的长廊里清晰回荡。妲己眨了眨眼睛，感觉到释然一般的痛快，她阴冷地笑了笑：“我说了……闭嘴。”
“那个……你没事吧？”
那只手的温度似乎很灼热，妲己本能地将其甩开。许是用力过猛，那人一头磕在了墙上，后脑勺处流出一大片猩红。妲己恍然抬起头，看清了眼前的人——那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替自己说话的女孩啊，而自己居然亲手杀了她。
女孩难受地咳出几口血沫，目光有点黯淡。她看到妲己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艰难开口：“别……别哭啊……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我很抱歉，没能帮你……”
她垂下头，最后一句话消失在无声的寂静中。一行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妲己呜咽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啊——！！！”她痛苦地抱着头，绝望痛哭。
坏人的下场是不得好死，好人的下场却是不得好活。
一个人走至妲己身侧，她想也不想就抓住了他的衣角，对上那双晦暗无光的眼睛，乞求道：“你能不能……能不能救救她？我……我现在就走，不在你面前晃眼了……我会乖乖的，只要你能救她……”
他低头不语，额前碎发遮住了令人动心的眸子，拳头虚握——这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布偶阁阁主，也是她的主人，如今在一个哭花脸的女孩面前表露出无措又略带不甘和隐忍的神色。
“一切都会过去的。”他答非所问，一只手覆在她的眼睛上。眼前有点发黑，她目光涣散，歪头倒在他的怀里。
妲己醒来后，无意间听到了他与另一个人的谈话——是那天看到的客人——两个人好像是在做交易，条件居然是她的心。
脑子“嗡”的一声，霎时变得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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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安略带担忧地看着妲己，伸手敲了敲她的头：“想回去的话，我陪你。”
妲己一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一阵闷沉的吐息喷在脖颈，妲己一愣。妲安埋头在她的颈窝间，身子压抑地颤抖着。半响，他才缓缓开口：“嗯？决定好了吗？”
两人最终跟韩信一行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动身前往布偶阁。
妲安轻轻抱起妲己，不用御剑便能飞上天空。妲己惊异于他脚下踩的居然是一片有足够空间让两人站立的大叶子。他觉察到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回头正好和她视线相撞。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愣，又颇有默契地把头转向另一边，脸蛋都染上了红晕。
妲己毫不畏惧地从空中往下看，正好把整座天武城收进眼底。妲安害怕她掉下去，伸手将她往身前一带，便于看护。似乎是被这个举动触感到，耳边隐约传来一个声音：“我一直有个私欲，想把一个人带回日月冥九幽，不论潮起潮落，亦或繁星点点，即便是雷鸣交加，皎月在厚重的云层中露出一头，只要她想，我会毫不犹豫地陪她看尽繁华。”
“安……”她的眼眶红了，扭头看向妲安。只是后者投出了疑惑的目光，显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哭了，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吐出任何字音。两人莫名相对沉默了许久，一阵寒意爬上了她的后背，妲己忽然意识到妲安方才根本没有说话。
那又是什么？是她的幻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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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就过去了许久，天空宛如一块黑布沉沉地压下来，视线变得不再清晰。妲己眯了眯眼，目光落在高空中唯一的“光源”。妲安打了个响指。他们稳稳地踩在了棉花般的云层上。
这里不是布偶阁，却高居于布偶阁的正上空。妲己觉得有点奇怪，向妲安投以询问的目光。而那人只是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犹如一块木头。
一束柔和的光照亮妲己的侧脸，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吸引着她。妲己走近几步，沙沙的流水声越来越近，直至萦绕耳畔。她终于看清了那“光源”居然是一处巨大的喷泉水珠喷出足有十米来高。
妲己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月灵池……”
两人距离不远，妲安正好听到了，他一脸诧异地问她：“你刚刚说了什么？”
妲己茫然了一下，好像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许久才喃喃自语：“我刚刚说了什么？”
不过是一句话，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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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不放心。”韩信托腮看着窗外——远处是一大片乌云，无疑预示着暴风雨的降临。他从板凳上站了起身，剩余的人如同收到指令一般纷纷站起。韩信蹙了蹙眉：“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去打群架？”
“怕你孤立无援。”李白白了他一眼，又道，“并且看你是没有要打伞的意思，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只能交由于我。”
礼阳实在看不过去，讽刺道：“是吗？那正好，我们一共七个人，委屈队长您找个大一点的伞‘庇护’我们了。”
林温咳了一声：“我……我还是留下来看守物品吧。队长你加油。”
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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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瘫在了布偶阁门前的柱子上。
韩信踹了他一脚：“别装了，开个屏障又不会消耗你多少法力。”
李白“嘁”了一声，懒洋洋道：“他们占我便宜。”
韩信眯眼笑道：“那你也占回去。”
李白：“……”
混蛋。
两人互掐之时，大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了，里面传来一股阴冷的风，把在场所有人都吹了个“透心凉”。李白刚想说什么，看到韩信的脸色后把话憋了回去。后者的脸不知何时变得惨白，他忽然问：“有谁见过布偶阁阁主？”
礼阳最清楚：“他性格并不孤僻，在街上时常能遇见他，不过每一次都看见他披着一件斗篷，带着狐狸面具，只……只露出一双眼睛。”
韩信：“他的……”
王昭君装作不在意地接了一句：“异瞳。”
阴谋似乎被撕开了一条缝，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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