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很难得的出现在酒吧里,他四处张望着,扫视每个人的脸庞,他希望他想找的人就在这里。
各种形状和颜色的投影灯随着低沉劲爆的音乐一闪一闪的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移到不远的吧台,一头耀眼的白发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人已经在吧台边坐了很久了,他每喝完一杯,就会有另一杯酒放到他的手边,然后收走空杯子,他喝了这么多杯鸡尾酒,脸上却没有一点红晕。
一个喝醉的,衣着暴露的女人踩着摇晃的步伐坐到他身边,手勾住他的脖子,喷吐着酒气,夹杂着浓烈的香水味:“小哥哥,喝一杯嘛?”
她差点没有端稳酒杯,紫红色的果酒洒了出来,有一些溅在他白色的外套上。
他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弄脏,袁修本以为他要发作,可是他没有。他看了女人一眼,眼神很平静,仅仅将手中的酒杯与她碰了一下,就又继续自顾自的喝酒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女人喝干净了酒,没有再自找没趣,摇摇晃晃的走向吧台的另一边,手重新搭上别的男人的脖子,烈焰红唇在灯光下一开一合。这次她成功了,瘫软在男人身上向外走去。
袁修愣了愣,多年未见,他感觉他曾经认识的人,就跟熟悉的大街小巷被高楼大厦所代替一样,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建筑物却不再是了。他看着吧台边的萨坦,以前那个脾气暴躁,性格古怪的恶魔竟然没有对自己的衣服被弄脏而生气。他有点惆怅,感到这个白发的恶魔有点陌生。
“如果是在以前,萨坦早就拔刀刺死那个女人了。”袁修这样想着,端起一杯果汁,眼睛对上了,刚好回过头来的萨坦。
萨坦突然笑了,放在桌上的左手食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桌面。
嘈杂的音乐声中,没有人听到角落里的钢琴轻响了一声。
袁修的耳朵动了动,萨坦放下酒杯,活动了活动手指,双手按在桌子上,手指修长。
袁修明白了,他这是要弹奏钢琴。这是一场只有一个听众的演奏会,萨坦手指在大理石台面上划过,墙角的钢琴键随着他手指的起伏而跳跃着,许久没有调试过的钢琴发出不和谐的声音。但这并不影响萨坦,他沉浸在这首曲子中,白色头发突然披散下来,他面带微笑的以点头来打着拍子。
钢琴声渐渐掩盖住了音乐声,人们安静下来,发现吧台边头发飞舞如同疯子一般忘情演奏的萨坦,又听见无人接近的钢琴中诡异的传出音乐声。
曲子渐渐达到高潮,人们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尖叫着,四处奔逃着离开酒吧。一只玻璃杯在地上跌碎,曲终,萨坦睁开了眼睛。
酒吧已经空了,只剩袁修坐在离他不远的沙发上,他唯一的听众鼓起掌来,冲他高举手中的酒杯。
尽管袁修的杯子里面装着果汁,萨坦还是回应了他,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是短头发的萨坦初学钢琴,每弹完一首曲子,袁修与柯胜都会在一旁鼓掌。他们是萨坦最忠实的两个听众,而现在听众只剩下一个了,萨坦也留起了长发,当年他苦练多次也无法掌握的一首G调曲,现在已经信手拈来了。三人总是相聚饮酒作乐,萨坦温柔的一面也只会对他们二人显露出来。
就像月亮会落下,太阳会升起那样,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柯胜不在了,萨坦和袁修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袁修知道他与萨坦之间已经筑起一座高墙,亦或是一道厚厚的屏障。他不确定这么多年过去萨坦是否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萨坦,所以不敢贸然接近,就是因为太过于了解他,所以才知道萨坦的脾气有多么古怪,心思有多么难以琢磨。上一秒在冲你微笑,下一秒或许就会拔刀刺破你的喉咙。
外面没有下雨,萨坦的脚边却靠着一把长伞。只有袁修知道那不是伞,那是一把长刀,做工精妙,刀刃细而长,以伞柄为刀鞘,萨坦总是随身携带着它,既可以挡雨遮阳,也可以拿来当做武器。
萨坦为袁修弹奏了一首他最喜欢的曲子当做见面礼。他走进吧台,自己为自己倒上一杯酒。看不出来他也是一位手法娴熟的调酒师,几种果汁和不同的酒混合,在杯中呈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他最后丢进去一片柠檬,坐回凳子上,看着柠檬沉进杯底,冒出一串串气泡。
袁修的电话响了,他看了一眼屏幕,却没有接,冲萨坦挥了挥手,走出了酒吧,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