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在芦苇荡里默默前进，夜色渐晚，杨别抬头看了看圆月，按私塾的孙老先生教的望月法，大概已经戌时了。杨遂给张彩打了盆清水，怕不干净，又专门洗了几遍，笨拙的样子让他差点笑出来，不过转念又想起当初爹也是这么照顾娘的，又有点想哭。
杨遂却没心思琢磨儿子想什么，他现在只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网了个“美人鱼”又打了一架，真是救人救出祸事了，他倒不是害怕，就怕连累了乡亲，不过看着晕倒的张彩，也问不出什么，叹了口气:“别儿，再快点吧，回去找孙老先生给她瞧瞧。
别看小南河名字带个“小”字，水量可不小，算起来还和大运河相连，在流经杨别家乡采石村这里正好分出一个支流形成了一个湖泊，加上夜色朦胧，杨别不敢划太快，到家已经是亥时过半了。
杨遂吩咐儿子给张彩烧开水擦擦脸和手脚，便急冲冲地去村南头找孙老先生来瞧伤了。孙老先生在杨遂眼里那是饱读诗书，通晓医术，而且听说还做过大官，所以在杨别四岁的时候就提着两条金黄鲤鱼，备好了六礼给杨别拜了师父。十年过去，杨别记忆最深的就是老先生每天念叨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两句诗，还学着做了“一山一山又一山”之类的歪诗，不过老先生却认为杨别非常聪慧，希望杨别能多看些圣人经典、医书兵法之类，将来济世救国，使得杨别小小年纪，也有了些侠义心肠。
杨别好不容易洗干净了麻布帕子，用开水烫了一遍，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张彩擦拭干净。在油灯下，杨别才注意到，张彩的服饰似乎不是中原风格，头戴墨绿头巾，鞋子是绣着飞鸟的绣花鞋，但衣服却是少见的暗黄色，没有半点花纹，裙上还有很多褶皱，非常漂亮。最奇怪的就是她的墨绿头巾和两个耳环，耳环是两个蛇口衔尾巴围成的小小圆环，在昏暗的光下都闪烁光芒。杨别心想怎么会有用蛇当耳环的怪人，突然看到张彩额头上还有河里的污泥，赶紧解开头巾打算擦拭，不料张彩的头发竟然是紫色的！杨别听孙老先生讲过西域有染色法，可以用植物染料像染布一样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心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的染发，不过帕子擦过去无半分掉色，难道是天生的?奇哉怪哉。
虽然很好奇，不过杨别毕竟还是小孩子，精力不济，看父亲还没回来，就虚掩上里屋门，在外屋小床上睡去了，嘴里还喃喃道:“娘，今天我和父亲救了个人，我答应过你，一定会成为男子汉的……”
“别儿，醒醒，去钓两条鲜鱼，给她补一补。”杨遂悄悄地喊醒了杨别，并指了指里屋。
杨别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爹，张姑姑怎么样了?”
“张姑姑?”杨遂一怔:“你倒是会喊，昨天孙老先生说她是失血过多了，要多休息，熬点鱼汤补补就好了。”看杨别冒冒失失地跳下床，赶紧叮嘱道:“慢点，别崴了脚。”
“知道了！”杨别抄起自己的青竹竿就往外跑了。杨遂无奈地摇摇头，开始生火做饭。
渔村苏醒地很早，天刚蒙蒙亮，河边就有人在钓鱼了，远处去“夜网”的渔船已经能看到有回来的了。“庄叔，我的鱼线断了，能不能借你一根。”杨别小跑到河边的斗笠大叔身旁，拨弄着鱼篓。
“小别，你是又要学钓鱼吗？”庄家阿叔从布袋里拿出线板递给杨别，打趣道:“可是要交拜师礼的哦”
杨别熟练的装好线钩，安上一条蚯蚓作饵:“庄叔，你钓鱼能赢我，我就拜你为师！”不等庄家阿叔答应，就抛钩入水。
“好，那咱就比试比试”庄家阿叔也很委屈，毕竟杨别钓鱼都是和他学的，但杨别长大后两人的钓鱼比赛，自己确实败多胜少。
不一会，两人都钓了大半篓，庄家阿叔奇道:“今天这鱼怎么如此好钓，要吃不要命很像小别你么?”
杨别看看鱼篓，霍，不到一刻钟，两条大鱼，七八条小鱼还有一只乌龟，又看看庄叔篓里似乎更多，赶紧道:“庄叔，鱼咬钩是好事啊，你慢慢研究我先回家了，爹在做饭，下次再比！”说完一溜烟跑了。
“混小子，问你爹爹好。”庄家阿叔摇摇头继续研究鱼儿上钩之谜了。
“爹，看我钓了多少，还有只乌龟，这比鱼汤更补啊”杨别咋咋呼呼地把鱼递给杨遂。
“别儿很厉害嘛”杨遂夸赞到:“快去洗手，我要熬鱼汤了，准备吃饭，动静小点，你张姑姑还没醒呢。”
正说着，张彩吱呀一声推开里屋门，走了出来:“你们早。”
杨遂道:“咦，张姑娘，你起来了，大夫让你多休息。”
杨别像邀功似的道:“张姑姑早！你看，我给你抓的鱼，是不是很厉害呀！”
“这些鱼！”张彩突然大惊失色:“快扔掉，越远越好！”
“为什么?这是爹特意叫我给你抓的哎。”杨别有点傻眼。
“这些鱼是不是很好抓?”张彩没等杨别回答继续说到:“昨天我为了对付追杀的坏人，在河水里下了毒，结果昏迷没能收回，现在毒应该扩散开了，两日之后才能散去，所以现在这些鱼才会乖乖上来！你敢吃吗?”
杨遂想起昨天的黑色水流和枯萎的植物，赶紧道:“别儿，快去扔远一点，不要害到别人！别忘了告诉邻居一声！”
“我这就去！”杨别赶紧拎起鱼篓跑向河边，他可没忘了庄家阿叔还在钓鱼。
到河边，庄家阿叔听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接过鱼篓，拍拍杨别肩膀道:“小别，真是男子汉了。现在正是饭点，这鱼我替你埋了，你赶紧告诉村里各家，我在河边等着好告诉回来的人。”
采石村并不大，一共二十几口人家，杨别腿脚又快，不一会就通知到了各家，还顺路帮麦家阿婆在熊孩子小颜家找回了祖传钗子。到家门口没等喘口气，就听到杨遂的声音。
“什么！姑娘竟中了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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