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正是初春时节,料峭寒风下,叶芽还躲在枝干里,娇柔的桃花却迎着春风打起朵儿。桃容站在树下,伸手捻起桃枝上一朵沾着露珠的骨朵。
解开披风随意丢弃,拨开花枝想要过去,却被挂住了衣角,越性脱了外面厚厚的宫装,只留一件薄薄的春衣。
穿过桃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小庭院,庭院里的秋千安静地停着。桃容坐下去,轻轻地晃着,不知不觉就靠着秋千架睡着了。
窗棂猛烈地颤抖着,风卷着雨水毫不客气地想要闯进屋来,破了的窗户纸哪里抵挡得住,只好无力地躺下身去,落在积水里。天边电蛇一次次示威,指挥着雷鼓再敲响一些。
角落里的床上堆着冷冰冰的被褥,随着床上瑟瑟的身躯,僵硬地抖动。
饥寒交迫,雷雨交加,她应该是睡不着的,然而煎熬了半夜,却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让她以为自己不会再醒过来。
“阿容,阿容。”
她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她。她撑着重重的眼皮,支起身子。
朦胧里,看见一个人站在床榻前,她揉了揉眼,不知所以。
“快起来了,阿容。”
这下阿容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更奇特的是,她有一双桃红色氤氲潋滟的眼睛。
“你……”
“我是阿颜啊。”
阿颜一笑,端过一只碗给阿容。
“呐,把这个喝了吧。”
阿容怔怔地看着她,接过碗来 ,喝了进去。甚至都不问喝的是什么。
接着迷迷糊糊地就被她拉起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带出了门。
“阿容,你看,春天都来了呢。”
好像一夜间风雨都停了,庭院外是密密的桃林,正一树一树地花开,深深浅浅,融融恰恰,铺天盖地的粉红色,就像阿颜的眸。
阿容走在桃树间,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顺着衣袂滑到地上,那样密密匝匝的花簇,让人眼花缭乱。
“阿容。”阿容一抬头,却见阿颜从树上一丛花朵里露出脸来,像是花苞忽然绽开露出花蕊一般。
阿容看见,阿颜的眼里都含着笑,水红色的晶莹艳丽,像一杯梅子酒。看久了,感觉花都开进了心里,不知不觉就跟着她笑了。
猝不及防,一朵桃花轻轻地插在鬓角,阿颜收回手,道:“阿容笑起来真好看,我希望阿容能天天这么笑着。”
自己好看不好看,阿容不知道,可是,阿颜笑起来,才是倾人心扉,比父皇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子,还有自己的几个姐妹都好看。
阿容觉得,阿颜是桃妖,因为她一来,桃园里枯死三年的桃树都开花了,而且,只有妖精才会这么好看,不是吗?
阿颜忽然敛起笑意,从树上跳下来,站在阿容面前,阿容这才发现,阿颜比她高了一个头呢。
“阿容,以后,我会陪着你的。”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阿颜轻轻地笑了。
阿容是离国的公主。可惜地位还不如王宫里的普通婢女。
然而三年前,她还是王宫里最得宠的公主,因为那时她的母妃是王最宠爱的妃子。可惜一场宫廷异变,不仅让她的母妃死于非命,更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宫里那些原来都巴结攀附她的人,现在都恨不得踩她一脚。
人心,就是那时候被凉透的。
阿容想着,无论阿颜是什么,都无所谓了,至少,她觉得,阿颜是不会害她的。
因为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