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们都知道天一定会黑，人总会离别。

我的眼前一片漆黑，而我感觉到了这片黑暗。我尝试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丝绸的柔软。我想我还活着。

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一只温热的手覆上我的额头，“退烧了。”手的主人离我很近，我可以数的清他呼吸的频率，有些急促。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微哑，却是从未有过的好听。

“郑秀晶。”

这两个字的语气是不期待回答的陈述句。

我维持平静，缓和呼吸，期待后续。尽管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的脸。

大手从我的额头移到脸颊，掠过嘴唇，有些痒，睫毛忍不住轻颤，但愿那人没有看见。他的手最终停留在我的鼻头，轻轻一点，然后拿开。

嗯？

在默数了三十个吴世勋后，身旁的人依然没有动静。

走了吗？

我把眼睛打开一条小缝，想要偷偷看一眼，却被抓个正找。当我的眼睛对上吴世勋的眼睛的时候，慢慢变成一弯月牙。

“世勋。”

吴世勋坐在病床旁的沙发上，不是我想象的不修边幅不眠不休守在女主角身边的男主角的样子。

他依然那么夺目，眼睛清明好看，嘴唇红润诱人，皮肤白皙如玉。啧，真好。

“你猜到我醒了？”我问。

吴世勋点了点头，勾起唇角，“宝贝，你的演技退步的惊人。”

我用没有挂吊瓶的手，撩了撩头发，“是呀，现在只能做个卖身的了。”

“哦？也不错。”吴世勋起身走到我身边，捏着我逃出被子的手塞回被子里，“别乱动。”

我眨了眨眼，表示吴总裁你的手可以出去了。吴世勋应该是没有感知到我的暗示，在白色的棉被下，玩着我的手指，“你不打算问边伯贤吗？如果你不问我是不会提起的。”

我用下巴指了指沙发上的黑色夹克，万年西装的吴总裁可不是这种风格。“我想不出你穿那件衣服的样子。我想伯贤应该十分钟前还在这里。”

吴世勋放开我的手，解开西装外服扣子，脱下来帅气的扔在一边，迈了两步走到沙发边，拿起夹克帅气的穿上。

吴世勋挑眉看向我，我还没来得及作回应。咔哒一声，病房门被打开，走进来一个清瘦的男人，眉目如画。边伯贤看见我，眼睛一瞬间睁大，走到我身边，盯着我睁开的眼睛，看了又看。我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

是的，我醒了，伯贤。

我醒了。

我这一生过得太过阴暗，这一次我有幸从黑暗中醒来，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咳。”吴世勋动了动喉结。

边伯贤转身看他，上下指了指他夹克和西服裤的搭配，对着我笑的开心一点也不在乎他嘴角刚刚结痂的伤口，“what a iaiot！”

我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显而易见。”

吴世勋脱下夹克，扔给边伯贤，“hey，你给我离郑秀晶远一点。”边伯贤举起双手，一副投降的模样，他向后退了两步，“OK？”

我没有说话，既然我没有爱边伯贤的能力，就不要给爱着他的错觉。这是我刚刚学会的道理。

“你不要这样看我，小晶。”边伯贤慢慢穿上夹克，“英国是....”他推开窗户，他指着太阳落山的地方，“这个方向。金发碧眼肤白长腿的方向啊。”

“你要离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上了。凉风吹了进来。吴世勋拍了拍边伯贤的肩膀，关上了窗户。

边伯贤抓了抓头发，云淡风轻，“挂了一科。”

“哦。”一段时间，房间里很沉默。

“什么时候啊。”我努力笑了笑，想改变一下气氛，笑声在空气里颤了颤，碎在地上。

“现在。”边伯贤望了望我，移开眼睛。应该是已经打算好等我醒来就走吧。

我点点头，嗯。

也许是我发呆的时间有些长，吴世勋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边伯贤的脚动了一下，又收回，站定在原地。

吴世勋又拍了一下，“说再见。”

“不要。”我摇摇头，拔下手背上的针头，“我要送你。”说着掀开被子要下床。

吴世勋眼疾手快按下我掀起一角的棉被，在我耳边低语。

我一心要起身去送边伯贤，一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硬是要掀开棉被，“我要去！”

吴世勋用力压着，“郑秀晶！”也许用中文说出 你没穿衣服 这几个字还是有些害羞。

他提高声音，“You are naked！”

Na...naked？

我愣了两秒，缩回被子里。“伯贤！伯贤你别走，等我...我送你！”

边伯贤笑出声音，朝着大门方向迈开了步子，手伸向空中摆了摆。

“再见。”

边伯贤到英国的第一个星期，我依然不能接受我因为没穿衣服而不能去送他的状况。我愤怒的瞪向身边的男人，吴世勋无辜的耸肩，“hey,hey,你那时候三天没有洗澡了，我已经不能控制帮你擦身的行为。而且擦完我有给你穿上衣，只是穿裤子太过香艳。我怕我忍不住强上一个病人。”

“饥渴。”我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吴世勋拦着我的腰，“要不要去监狱看看郑漾？”

我、吴世勋还有郑漾都是一种人。

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毫不留情，对潜在的危险提前消除，对未知的境遇百般揣测。

我们都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被这个吃人的世界生吞活剥。

我们都自私，只要自己有利可得别人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我们是这个罪恶冰冷的现实的产物，我们活在心底黑暗的角落。

我很幸运，我和吴世勋都很幸运。

我们拥抱取暖，彼此搀扶着走出阴暗。

而郑漾，永远活在阴沉的乌云下。

她看得见光明，却摸不到光明。

她奢望光明，却被已被阴暗侵蚀。

“嗯？”吴世勋问。

“不去。”我笑了笑，伸手回抱吴世勋。

“嗯。”吴世勋也笑了笑。

阳光终于洒在我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