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1.

无月的天暗着，无星的夜沉默，晚风拂过，白杨婆娑。

林中的雾被赤着的足踏破，草间的露珠滚落。急促的呼吸声为一切拉开了帷幕。

白净的手攀上身旁的白杨树，蹙眉，勉强阖上迷蒙的蓝色双眸，眼睫上的汗珠摇摇欲坠。蓝色长发披散在肩上，略显凌乱。

少女有一丝心悸，下意识收紧了攀在树上的手，树皮粗糙的触感和它带来的微痛让昏昏沉沉的意识有些好转。

径直走向树丛掩盖的小路，留下一抹特别的星空蓝，仰头，天便映在眼眸中，使得瞳色更深邃了。

抬起手挡在天与人之间，微微遮住漆黑的夜空，精神已是恍惚不清，夜却将慌张与不安都遮盖了。

2.

打开卫生间的灯，水龙头的开关被拧了半圈，流水哗哗涌出，一双手探进水里，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指相互交叉，揉搓……

开关又被拧回半圈，水流声戛然而止。将水缸的橡皮塞塞好，蓄水后掬一捧打在脸上，开阖眼皮之间睫上的水滴就被眨落，砸在水池里。

抬眸端视镜中的自己，水珠自脸颊滑下，途经脖颈，最后消失在衣领上，只留下一小点水渍。湿了的鬓发柔顺地贴在面上，除了额角那块不可忽视的淤青以外，整个人还算精神体面。

将脸埋没在柔软的毛巾里，水分很快就被吸干，只是脸上还有些潮气。扯下一绺刘海遮住淤青，摸上灯的开关，按下，光芒随即消退，但不似刚起床那时黑暗了。

出门仰看天色，已是晨光熹微，有些浑浊沉闷的天空映在黑黑的眼珠上。

太阳就这么升起来了。

3.

听到的是有一些颤的敲门声。

“门没锁，进来吧。”鹿语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和门被打开的声音。

门外的人先是试探性地朝屋里张望了一下，在确定房里没有其他人之后才怯怯地跨过门槛。

鹿语拢了一下栗色的发丝，她小心翼翼地注意淤青有没有露出，脸上挂起微笑。

“梦梦，这么早啊？”

……

两人并肩走在小巷，鹿语低头望着红砖铺成的小路，凝望着罅隙间的青苔与草叶，脚步感受到得不平坦也已习惯。再抬头看看墙那边有些年数的，巨大的泡桐树。一树紫桐花开得正盛。

鹿语最终将视线转向梦梦，顺手捻去落在她蓝色发丝上的桐花。

“咱们去哪玩呀。”鹿语轻轻撕开花瓣。

梦梦笑眯眯地从帆布包里拿出三罐牛奶和三颗棒棒糖：“一起去找田甜呗，喏，你的牛奶和草莓味的棒棒糖。”

鹿语也笑了，接过东西，问她：“你不是最喜欢草莓味吗？”

对方回答得也毫无压力：“这不换换口味，怎么，不许？”

两人就都笑开了。

“再多给我一个呗？”

“不行，我就带了三个，还要给田甜留荔枝味的呢！”

“那我用草莓味的跟你换青苹果的？”

“搞了半天还是我吃草莓的啊！”

4.

梦梦轻轻地叩响了田甜家门，没有回应。

“没听见？”鹿语含着糖有些含糊的说。

遂加大力度——砰砰砰！

“呃，倒也不用这么使劲。”

梦梦使劲地拍着门，手都有点疼了。发出的声响当然可以使屋里的人听见。她开始怀疑那人没有在家。

再等等？

那一种难以遏制的失望还是浮出来了，短暂的寂静过后鹿语才故作轻松地开口：“看来糖可以给我了。”

梦梦没有回话，将糖递给鹿语，深呼吸后牵上她的手。

……

乡间的道路是从来都不缺春光的。油菜花在路边、河畔开得烂漫，一片灿烂的明黄色和柔和的绿，水波荡漾，波光中油菜花的模样便破碎了，水色映着蓝天，白云，也映着整个春。

梦梦一眼瞥见路边的野花，招呼鹿语来看这一大片毛茸茸刺巴巴的绿色地毯上的无数蓝色眼睛。

它们好像在眨着，阳光暖暖地扫下来，明暗光影叠叠……

鹿语掐断了一株荠菜花的茎，小白花颤颤地跳：“它的叶子是心形的嗳。”

其实那不是叶子，是荠菜的种荚，里面一粒粒藏着的都是种子。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指尖拨着它，连带着柄摇晃着。

梦梦率先站起来，用手遮了一下太阳光，恍惚间却与黑夜重叠。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吃饭呢，拜拜。”

她塞给鹿语一个很小的东西，挥手离去。

摊开手，掌心里绽放着一朵明媚的小蓝花……

“拜拜！”

5.

梦梦扑在床上，打开手机，心不在焉地想着鹿语在十字路口时说的话。

“对了，田甜好像把我们删了，我昨天想找她聊天一直没找到。”

点开通讯录，抱着不相信，或者说是不确定的心理，她漫无边际地划着手机屏幕。

短短的通讯录里，T字母开头的那片，没有出现那个备注为田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