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告:
岳绮罗托着新身体的小脑袋,看着窗外的一株迎春花,两只小脚在水曲柳书案下晃晃悠悠。窗外的院子里,活尸和纸人们在打扫院子、整理家具。新炼的活尸推门进来,给她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脑花。她端起脑花,连斜乜也懒得抬眼皮看这个新玩具一眼。只顾着拿起小勺子,一勺一勺舀起雪白雪白的、颤巍巍的物事送入口中。她总是很难注意到,这个玩具和院子里的其他活尸一样,都有着和张显宗相似的眉眼。——————————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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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猪嘴山那个鬼洞和地缚灵争夺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岳绮罗心里揣着事。说是你死我活,其实她和那个女鬼,都是已经死了的鬼了。
心里揣着什么事呢?当她被洞中地缚灵痛苦的压制的时候,她想着叫她又爱又恨的无心,想着有着不死身体、鲜活英俊的无心,想着狠心的、为了个平凡的李月牙就要把她送给这个女鬼的无心,想着无论她如何剖白自己表达心意也打动不了的无心,想着骗她有法子保存张显宗尸身、结果却是叫她和张显宗做“洞中夫妻”的无心。
当她同这女鬼无言的休战时,没有了实体的灵魂飘悬在洞中,感觉到虚无的疲惫,她就想到张显宗。
想到张显宗,她就忽然有了力气。而她并不知道为什么。
洞里真冷,洞里真黑。岳绮罗不知道搏斗了有多久,终于有一天,那灵体削弱的力量也不能再同她媲美,最终成为她的口中之物。而她似乎也和从前有了些不同。不知道是因为吞吃了那女鬼,还是为何,冲破头顶的封印,似乎也不是那么痛苦的事了。
岳绮罗她一张口吃进洞里半数曾为敌人作伥的鬼魂,包括缠住她多时的女鬼,填了个肠饱肚圆。“我得出去。”她将这洞里的其他魂魄拢聚起来当做食物,边乏味的“咀嚼”,边想着。至于出去做什么,想到:“找无心。”而这念头并不比她想吃脑花儿的愿望更强烈。
不找无心又能做什么呢?她赢了,她的时间很多,找个好人家投胎,养副好身体,然后去找无心。这样想着,她就这样做了。夹裹着大团做了挡箭牌的魂魄,冲了那封印半月,最终还是忽悠悠地从猪嘴山的鬼洞飘出去。
洞中无年岁,她飘到了猪嘴镇,却也不清楚为何街上多了这好些个尸体。空有魂魄撑不了多久,她捡了个半死不活的小女孩身体躲了,睁了眼睛就觉得肚饿。
岳绮罗吃什么呢?死久了的人,脑花儿是凝固的。她不爱吃。
想吃鲜活的,她就得动身。只是不等起身去找,岳绮罗就已经浑身痛到如万蚁蚀骨。她倒是很快认同了这具身体的年纪,以小姑娘自居起来。那么在她看来,作为一个小姑娘,让她疼痛不堪地去寻一顿口腹之欲,倒不如拍碎自己的天灵盖,挖着吃来的方便。她忽然想张显宗。过去当她想吃人的时候,只要吩咐一句,张显宗总能找到和她心意的食物。纵使在洞里浑噩了这许久,她的记忆好像还停留在那具十六岁的身体上。
停留在那个,有个叫张显宗的人,供养她的时候。
岳绮罗“张显宗。”
尖细的、却又因干渴而带了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岳绮罗觉得这动静实在难听得很,比不上自己上一具身体半分。很饿,她的手抚摸上隔了层薄皮、空空如也的肠胃,又吞吃了许多魂魄,仍旧不能够满足。
魂魄能充盈她的力量,却并不能充盈她的肠胃。她委顿了身子歇了一会儿,才颤巍巍地捏了个决,一双骨瘦如柴的小手举在胸口,一点红光直射向空中星星点点围绕她的魂魄,拘出几个执念深力量强的,以邪术填补了她这残破的寄居躯壳。再睁眼已经是晨光熹微,她从一边趴着的尸体身上扯了半只袖子下来,扎成口袋,拘了这附近新死的许多魂魄。这才能强支撑起身子,在街上缓慢的行走。
岳绮罗去哪里?
岳绮罗找无心。
岳绮罗找无心做什么?
岳绮罗问自己。她停在一个掀翻了半边的包子摊前,就着晨光,在灰土里找到两个半包子,狼吞虎咽地吞吃起来。粗粝的沙子崩了她的牙齿,一根神经从她的左腮直疼到右边太阳穴,而她太久不用人身了,竟然反应了片刻才捂了腮,喃喃半天,吐出几个字。
岳绮罗“张显宗,我牙疼。”
空荡的街道不是当年的张府,并不会有谁牵了她手,哄她不要再吃糖豆,带她去看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