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已值弥留之际,岁月却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一身水蓝,凛然模样,还是当初的风华。只是依旧轮廓冷峻的脸庞覆上了当年没有的忧愁。
他靠着身前墓,没有丝毫动静。大概是睡去了吧。
他梦到当初——
“怎么?替你一条命还不愿意了?”
还有那人万般无奈的劝告:“千万好生惜命,这可是她留下的唯一痕迹啊…”
“罢了,这就两不相欠了,别再埋怨我幼时给你惹得那些祸事烦恼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相见
……
一命换一命。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如今这条命,是苟且来的。
又一次梦醒。
他搂了搂披在身上的衣,只觉这天愈发的冷,心底却黯然神伤,明明自她走后日日热的吓人。
他抿了一小口身旁小酒,浑身又忽的热了起来。
他自然是不会饮酒的。这玩意儿太烈,确实是不适合他。只是他觉得墓里人喜欢,便给带来了。
脑袋有点昏沉,倒了酒杯。
在很久很久之后,当他真的嗜酒成瘾时,身旁仍是这空墓一座。
“无人与我共一醉。”
是啊,只有他知道。哪有什么所谓墓里人啊?那不过是空坟一座。或许那人也知道吧,毕竟当年她去时还是那人将她抱置怀中。
可他不该如此落魄孤单。他本应有一两挚友,哪怕相依为命哪怕浪迹天涯,都不应是孑然一人。
自她之后,早已没人惦念他。
罢了罢了,多年挚友依旧对她思念成疾,“原先便是我欠下的,如今我也勉强算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我都交代好了,都是素日里忠心于你的,放心!”
他眼神迷离,只发觉有一袭冰蓝衣裙的姑娘撑着把伞,缓缓步来。那是仙境的禁色,亦是他的忌讳。
“下雪了。”
他没有说话。
姑娘叹了口气,留了把伞。雪地上只余下守墓的人。
待他反应来之时,雪已经下大了。他愣愣撑起那伞,撑在墓的上头,无意道:“下雪了。”
怕墓里的“人”没听到似的,他又重复了遍:“下雪了。”
大概是少时的这个时候吧,哪座假山旁,他和两个活宝儿正打闹拌嘴...
都好久的事啦。
而那独字墓,便是他立的。
许是贪恋着旧年往事亦是心怀痴疚。他在碑上没有留下只属于她的事物,而是与他二人同样有关却又更加偏向于他的字———水
其实他只是对她还有私情私心但却无法言表,只得使些朦朦胧胧的法子引人想入非非。往往小辈把这当成界碑或是有后生把这当做他二人之墓时,他也不会明意示下。只不过在遇到后者时会在心中漾起无限浪波,好似一纹一纹的从湖心像四处扩散,他的心间其实也应如那湖心一般吧。
他又嘬了小口酒。
“小妹的酒,今日估计是要被我喝尽了。”他无力道。
雪下大了。
那墓处仍是干暖一片,倒是墓旁人被雪打湿一身。
青丝都被染成了白发。
一场雪,一座墓,一个人。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其实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我欠你的,你何时恼过我什么呢?你从来都是为我考虑周全,我欠的却终究是要还的!”
“我终于找到法子了!这次总算是轮到我来偿还你了!”
一命换一命
偿了你俩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