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臻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一个比较偏远的地方。现在她的工作是在一个木材厂里,和她同行的还有一个韩国人,钟煜。
走在这个自己还不熟悉的地方,苏臻默默地打量着这一切。虽然说这里的工作工资不高,是看着这里的环境,她不由得觉得到这里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木材厂是钟煜的爸爸在管理,他是这里的社长。虽然说这个工厂并不是特别大,可是她相信,在这里工作一定会有所收获。
钟煜也是这么想的。
他是一个很上进的年轻人,并不因为自己的爸爸是工厂的管理者就不思进取,相反的,他是带着理想抱负而来。再加上跟着他来的,还有苏臻。
薄唇勾出一抹笑容,看了眼并没有因为来到这个偏远地方不高兴的苏臻。
“觉得这里怎么样?”钟煜的中文说得十分流利,不知道的人并不知道他是韩国人。
“我觉得这里还不错。”苏臻说的是实话。
“那你会留在这里吗?”钟煜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这话里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意思。
苏臻并没有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只是微微一笑:“你觉得呢?”
钟煜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情,这个女人,总是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把自己拒之门外。难道她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吗?
再怎么说,她能和自己一起来这个工厂,还和最好的朋友朴青河一起,不都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吗?
苏臻可没有看他的目光,只是抬头着这里的环境。
他们并没有开车过来,车只是到了这附近就下车走到工厂。
现在慢慢走在路上,可以把这里的环境看得非常清楚。
钟煜似乎还有些不死心,轻轻开口问到:“你对来到这里有什么感觉?”
苏臻美丽的面庞上是一片淡然,鲜艳的红唇慢慢开启:“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好好的工作。倒是你,我在想你在这里会学到什么呢?”
“我么?当然是学以致用。怎么我听你的口气好像是有些看不起我?”发现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神情,钟煜有些不开心。她怎么能这样说话呢?
“我并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其他的意思。”苏臻的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让他莫名的恼怒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反正她也是在这里,很多事情,可以慢慢来。
他们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并排走着。
而苏臻,则是更细致的看着这里,脑里涌着一些美好的词语。
这里的炊烟是飘逸的,轻轻袅袅如丝如绢;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宽阔的马路,没有奢华的商场,没有闹市的喧哗,有的只是安静和柔美。
苏臻喜欢这里,早就厌倦了城市生活的她,渴盼的就是这样的乡野生活,这里空气新鲜,这里民风淳朴,这里天高地远,她觉得这里真好。
苏臻和钟煜走进木厂,拉闸铁门上已经有斑斑锈迹,除了消防通道空着,其余地方都堆放着各类木材。有刚砍伐运来的圆木,散发着植物的清香;有已经分割成板的木材,平整光滑;有杂乱堆放的残木碎屑,正等着人来清理……苏臻被眼前这个木头的世界震撼了,她看到这些木材,强烈的环保意识让她想到又有多少树被砍伐了,又有多少山荒了,可是谁能制止这一切呢,人类的生产活动离不开这些可爱的木头啊。
俩人朝办公楼走去,钟煜却见父亲正一个人在厂里转悠着。“爸——”钟煜大喊了一声,然后跑到钟社长的面前。
“呀,就到了吗?挺快啊,不错。南方的工作处理完了吗?”钟社长惊讶的望着钟煜,原来他不知道儿子今天回来,钟煜知道父亲一向喜欢低调,所以和苏臻回来谁也没有通知,他知道说了大人就会有期盼——反而会令他们担心,不如突然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嗯,已经都处理完了,然后就马上赶过来了。爸,你身体还好吧。”钟煜一边询问父亲,一边对苏臻递眼色,意思是叫她快过来。“爸,这位是苏臻,我的朋友。苏臻,这是我父亲。”
“你好。”钟社长微笑的问候。
“你好……”毫无准备的苏臻不知道要怎么称呼钟煜的父亲,却细细打量着他,几乎全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向后梳着,露出宽阔的地中海似额头。一双狭长的单眼皮眼睛,眼睛周围是一些细细的皱纹。肤质湿润、颜色绯红的嘴唇并无多余的细纹。瘦长的脸上长着一些斑斑点点,或许人上了年纪都会长这样的斑吧,她想。综合看上去,是个气色还不错的老人。
“嗯,很好,见你们回来就好。你们先回家休息下吧,你妈妈在家里。我还要去看看我的木头。”钟社长说着就朝干燥窑走去,社长对工作一直是亲力亲为,严肃认真,即便是身为社长也时常要到厂里各个角落探访。
干燥窑是他经常去的地方,因为这是木头成材重要的一步,初次切割后的木头,在干燥窑适宜的高温和相对湿度条件下将木材含水率达到符合的标准,只有含水率达标的木头,才能再一次进车间被切割和加工,成为有用的木材。
钟社长从干燥窑后门进入烘干房,房里漆黑一片,风干机发出巨大的声响,他用手电筒看了看温度计,又摸了摸木头,然后退出烘干房并关好门,又进入下一个干燥窑……说来也巧之前看干燥窑的那个师傅因为家庭原因辞去了这份工作,所以这几天都是他亲自看守,他本来正担心找不到人接手看管干燥窑,而现在想到这他嘴角微微一翘,心中似乎有了满意的人选。
钟煜的家是在木厂内最里面的一套平房内,这是钟社长自己设计然后找人搭建的韩式住房。院子里的围墙上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花圃里是丛丛吐红献蕊的蔷薇花和清新淡雅的法国小菊花,爱凑热闹的三叶草也簇拥着努力生长把花圃连成绿色的一片。苏臻见了这些可爱的花,心想钟煜的母亲也该是如花一样的模样吧,因为在他两个家里都有看到种花。
她这样想着跟着钟煜进了屋,屋内设计一应是韩式风格,木门木窗木地板,没有沙发和板凳,只有地板可坐。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显得宽敞,苏臻想。
钟煜蹑手蹑脚的在房间里漫游探寻,他想给母亲一个惊喜。他终于在卧室里瞅见了母亲的身影。“妈——”他既深情又兴奋的一声呼唤,还真的把阿月吓得个措手不及。
阿月惊的颤抖了一下身子,说:“煜儿,你回来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相册,然后起身走向儿子。钟煜用手指了指卧室门口,悄声说:“看看?”他的意思是叫母亲看看苏臻。
阿月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探身向卧室外看了看,然后惊喜的“哇——”了一声。
苏臻见到钟煜母亲,惶恐的欠了欠身,喊道:“阿姨好。”她打量着钟煜的母亲,清秀的脸庞,黑色的头发全部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气质娴雅,令人觉得她是一位温柔的母亲。她早就想过钟煜的母亲该很漂亮,没有想到比想象中还要美。
“好好好,呀,多标志的姑娘啊,南方人吧,叫什么名字啊?”阿月连忙抓着苏臻的手问了起来,她见到苏臻很是喜欢。
“叫苏臻。”苏臻居然有些羞怯,不过脸上却是热情的笑。
“呀,这名字好听。来来来,坐,我给你们沏茶去。”阿月连忙牵着苏臻的手往客厅里走。
三人一人一杯普洱茶,围着茶几席地而坐开始闲聊起来。
母亲阿月第一见到苏臻,当然是忍不住要拿她说话。“我早就听煜儿说起你,心里呀就盼着早日见到,没有想到今天就见到了,哎呀,我的心可真高兴啊。”
“呵呵,我也是。”苏臻的手被阿月紧紧抓着,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这样被人握着手。
“我们家煜儿啊,就只喜欢你一个人。我看你们俩还真合适,我家煜儿真有眼光,我也喜欢,喜欢呐……”阿月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开始罗嗦起来。
“妈——”钟煜知道母亲又要开始念了,生怕她要问自己诸如何时结婚之类的话,于是赶紧打断她,继续说道,“我刚看见爸爸了,他的气色看上去不错啊,似乎病都好了一样呢。”
“他啊,最近心情好,所以病情也有所好转,就是不能累,一累着了就会缺氧晕倒。这人啊,上了年纪就是身体不听使唤啦,这下可好,你们都回来了,你爸就可以光荣退休啦。我和你爸爸就可以到处转转,旅游旅游,以后的工作就靠你们努力啦……”阿月心情好就可以一个人说很多话,钟煜见母亲又开始罗嗦,又急忙插了一句:“他怎么现在还要看干燥窑啊,交给别人去做就好啦。”
“之前那个看干燥窑的师父辞职啦,你爸不放心别人,所以要自己看。要不你以后学着看,你爸也就轻松了。”
“哦。”钟煜只哦了一声。
“好啦,你们慢慢聊。我去做晚饭,今天我亲自下厨。”阿月说着就连忙给李阿姨打电话,说要李阿姨今晚不用过来了,今晚她自己做饭。李阿姨是阿月请的钟点工保姆,每天就来家里做一顿晚饭,今天阿月心情好所以要亲自下厨。
晚饭时分,钟社长下班回来。
桌上摆的都是阿月烧的好菜,甚至是苏臻没有见过和吃过的,那些菜她叫不出名字,做法也和南方截然不同。菜很清淡,唯有一道辣椒酱的鱼看上去很开胃。
大家围着茶几席地坐下吃饭,苏臻也随意的坐下,虽然她不喜欢坐地上吃,但是只能入乡随俗了。
“来,吃饭吧。苏臻,尝尝麻辣酱鳕鱼。”阿月说着连忙给苏臻夹了一块鳕鱼。原来是鳕鱼,苏臻心想,她轻轻咬了一口,细细品味,味道很特别,辣椒酱一点都不辣,略带甜味。阿月满是期待的问,“好吃吗?”
“好吃,好吃。”苏臻连连点头。
“我呀,也有一样好东西。”钟社长今天心情似乎也不错,起身去厨房冰箱里拿出一个方形的保鲜盒,然后打开端给苏臻,说,“尝尝,肯定没有吃过。”
“这是什么?”苏臻好奇的望着盒子里酱红色似肉酱的东西,举着勺子轻轻挑了点,然后用舌尖品了品,因为从冰箱里拿出来,所以是冰冰凉凉的,只感觉到冰,并没有特别的味道。“吃不出来。”她摇摇头。
“这个吃了可好了。”钟社长说着就用勺子舀了一大勺放饭碗里拌匀了吃。
“这是海参酱,取自海参体内的肉,要好多海参才能弄出这么一盒呢。吃了补身体,我爸平常都舍不得吃,看你来了才拿出来……我也不爱吃,又咸又甜,味道好古怪。”钟煜一边说着一边吃菜,连尝也不尝海参酱。
虽然没有吃过海参,但是苏臻知道海参有很高的营养价值,并且价格昂贵,她隐约记得海参有防止动脉硬化、糖尿病以及抗肿瘤等作用。想着这一盒昂贵的海参酱,她吃饭也显得拘束了,太昂贵了,她想。
“嗯,我喜欢喝酒的女孩,豪爽。小酒怡情呐,我只给你倒半杯。”钟社长一边说一边为苏臻斟酒,小酒杯半杯,里面飘浮着几片黄金碎片。
“这个是黄金吗?”她几乎是鼻尖贴在酒杯上看,然后忍不住好奇的问。
“是啊。喝了对身体好。来,喝。”钟社长举杯豪饮。
苏臻还是第一次见到酒里有黄金,这令她眼界大开,原来有钱了,可以买有黄金的酒喝。她小心的啜了一口,喝不出这酒的好与不好,她本来就不爱喝白酒,酒吧关门后就对酒没有了兴趣,现在酒对她来说是完全没有吸引力了。而且一想到古人的“吞金自尽”,她就想,黄金吃下去没有毒吗?不会死吗?她对此没有研究过,所以不明白,今日见到有黄金的酒,不禁开始质疑吞金自杀的说法。
一家人喝酒吃菜,家里似乎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于是母亲阿月感慨道:“你们能在家里吃晚饭,真好,感觉家里热热闹闹的。平常就我和你爸吃饭,就算吃美味佳肴都没有什么食欲。”
平日李阿姨来家里做了晚饭就会回自己家去吃饭,并不在社长家吃饭,所以餐餐就两个人吃,很是无味。
“是啊,以后每天都在家里吃饭吧。对了,你们就住家里吧。”社长喝得有些微醺了,不过心情愉悦,满面笑容。
“不,我还是住外面吧。”苏臻不想这么快就和钟煜的家人住一起,她想日子久了总会有矛盾,她一向喜欢自由和安静,当她想静的时候谁都不要来烦她的才好。
“好的,既然不愿意,那么就在外面租一套好点的房子也好。”阿月很开明的说道,她一切随着苏臻,她知道现在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空间,不能勉强,不然会适得其反。
“对了,关于工作的事情,今天我也想清楚了。”社长啜了一口酒,吃了一口菜,然后双手扶膝,似命令似吩咐的说,“小煜你就去制材车间吧,先去车间里熟悉一下各种木材、以及圆木的切割,等你熟悉了,我再换你到别的部门。虽然看似做生意只要头脑好用就好,但是生产、加工、工艺上的东西,我认为还是多学学的好,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现在我还干的动,你就多去车间里学习学习。”
“是。”钟煜点头,然后期待的望着父亲,问,“苏臻呢,她能否也留在这里上班呢?”
“嗯,如果她愿意我将非常欢迎……”社长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苏臻。
苏臻会意,立刻回答:“愿意,只是我什么都不懂,怕做不好,以后还要跟你多学习才是,不过我会努力的。”说完把腿换了个方向坐,她很不习惯坐在地上吃饭,一会儿腿就麻了,她已经换了好几次坐的姿势了,可是腿根本不领情,一会儿就麻得似无数蚂蚁在撕咬着双腿。
“好,只要你肯学,我就教,那么你就暂时跟我学习看干燥窑吧。你们俩现在的工作,学的都是很基础的东西,看似可学可不学,但是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基础,所以想要把我知道的都教授于你们,这样对你们肯定是有益无害。苏臻,你愿意看干燥窑吗,工作很简单,但是想做好也不容易,而且工资不高,你想尝试下吗?”社长温和的问。
“愿意。我对这样的工作充满好奇,想要学习。能学到东西,还能拿到工资,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事了,所以并不计较工资的多寡,我只想把本领学好了,以后能为你分担一些工作。”苏臻认真而谦虚的回答。
“好。这样就好。”社长很满意苏臻的回答,他就喜欢谦虚、好学、勤奋的人。
“好了,今天喝了不少酒,我有些困了,先睡了。你们洗洗也睡觉吧。”忙了一天的社长早就困了,只是见了苏臻才提起精神又是喝酒又是聊天,不过今天的晚餐他很开心。他觉得苏臻这孩子踏实,务实,不是那种拜金女孩。其实他叫他们学习基础的工作,也是为了考验他俩,一是考验爱情,二是考验意志。他深知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不易,所以他想将钟煜培养成合格的接班人来继承自己的事业,他希望俩人能够经受得起这样的考验。一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竟有些得意,不过他也为这俩年轻人能否经得起考验而隐隐担心,现在能吃苦的年轻人太少了。
因为初来乍到,苏臻还没有租房子,所以晚上苏臻和钟煜睡在家里,俩人躺床上兴奋的聊着天。
“你爸你妈,我都好喜欢。都很和蔼可亲,脾气性格又好……”
“哈哈,你现在这样说还太早了,我爸爸可是脾气古怪的很,你最好不要惹着他了,不然你会无力还击的,他很强势很霸道的。今天是见你来了,才这么好的心情。等哪天你惹着他了,看到他火山爆发,你就崩溃了。哈哈。”钟煜立刻反驳,他知道苏臻就会被父亲的表相所欺骗,所以给她打预防针叫她小心了。
“真那么恐怖吗?我看不出来,看样子还满温和的啊,他不会是只对你才那么狂暴吧,像你这样不懂事,他不狂暴才怪。”苏臻故意损道。
“晕,你,你不信算了。”钟煜想反驳又想算了,不想为这事争执。
苏臻会意于是转移话题。“那你妈妈还是挺好的啊,很贤惠的女性。”
“妈妈倒是很贤惠,脾气性格挺好,但是狂暴起来也挺吓人的。不过总的说来还是比我爸那臭脾气好多了。”
“人嘛,谁都有些脾气。习惯就好。你发飙的时候不一样没形象没风度?”苏臻捏了捏钟煜的下巴。
“哈哈,这都被你知道了。那你呢,你狂暴起来是什么样子?”钟煜好奇的问。
“你想看?我狂暴起来可是和疯狗一般。”苏臻心想,自己还确实是这样的,想到和朱朗哲的争执时,自己于疯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我不要看,我要你天天开心。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喜欢。”苏臻满怀深情的说。
“我也是……”钟煜听了苏臻情意绵绵的话就立刻兴奋起来,一翻身将苏臻压在身体下面,一边吻她,一边用手在她身上漫游……
“咳咳咳——”突然俩人听见客厅里社长的咳嗽声,吓得俩人躺着一动也不动。钟煜心想真是不幸,关键时刻怎么碰到这样的事情,难道是父亲有意这样?
“咳咳咳——”社长继续咳着,并在客厅里悉悉率率的找着什么,然后听见阿月说,“要我陪你去吗?”并拿了件长袖薄外套为他披上。
“不用,你继续睡,我一会儿就回来。”社长说着就出了门。
工厂里一片黑暗,他一边走一边咳嗽,北方五月的夜依然是寒气袭人,起来受了寒总是会咳嗽。他借着手电筒的光芒朝干燥窑走去,原来他是担心他的木头。自那个看干燥窑的师父走了后,厂里的干燥窑都是他一人看,白天基本是两个小时就看一次,晚上是四个小时看一次,所以夜里总是要起身看看干燥窑。
“你爸爸去哪里了?”苏臻好奇的问。
“应该是去看干燥窑了吧。”钟煜说着起身站窗户边,看着遥远的地方有个白光在闪,那是父亲的手电筒光。
“那我以后看干燥窑,晚上也要起来吗?”苏臻也凑到窗前看着窗外问道。
“不用啊,我爸是工作比较细。其实我觉得看干燥窑挺简单的,把温度湿度调好,等过个两三天就好了,这样每天看个十几次还真的是多余。以前那个师傅,我看他就一天躺房里睡觉,也没有看他怎么仔细的看干燥窑啊,但是也挺好啊,什么事都没有。”钟煜把这活儿说的相当简单,一是因为他不了解干燥窑的工作,二是他不想要苏臻担心。
虽然嘴上安慰着别人,他倒对自己挺担心的,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呢,要知道车间工人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忍受噪音和灰尘不算,还要做苦力,更要学技术。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开始顾忌起来,但是幸好有苏臻一起,不然他是绝对不是真的想去车间。
“好了,睡吧。估计以后都不会这么安心的睡觉了。”钟煜说着爬进被窝,把苏臻抱怀里。
“为什么?”她捏着他的耳垂。
“因为要学习啊,而且在老爸眼皮子底下,哪里会自由呢。算了,不说了。明天开始新的生活。”
“那你唱首歌给我听吧,我听着你的歌声睡觉,好不好?”苏臻故意折腾他,是不想让他想那些有的没有的担心。
“唱什么?”
“三只小熊?”
“嗯,让我想想怎么唱……嗯,想起来了,听好了……”钟煜开始小声的哼着曲子。
苏臻在他怀里微笑着睡去,这真是她感觉最最幸福的夜。
社长悉心讲授,苏臻虚心的听着并记录。但是社长所熟悉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太陌生了,她慌乱而飞速的做着笔记,生怕漏掉什么,可是却依然漏掉不少内容,她想她已经尽力了,除非有三头六臂,不然还真是不能完整记录……她突然想到,如果用录音笔把社长说的都录下来,那样或许不错,可是她现在并没有现成的录音笔。
社长说一起去烘干房里看看,要到烘干房里去,必须绕到干燥窑后面,然后穿过室内黑色的走廊,才能打开各个烘干房的小门。黑色走廊其实是室内,只是灯泡坏了后一直没有人来换灯泡,所以一直就黑着,社长每次都带手电筒也习惯了。黑暗中社长看见一排干燥机械设备,或亮着红灯或者绿灯,并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振聋发聩般的噪音令人不安。
社长用手电筒照着机器,指着各种按钮,大声说:“这个是开关,这个是控制气压的,这个是控制温度的……”苏臻从来没有接触过机械设备,哪里一下子记得住这么多,虽然很努力去记忆却仍是走马观花般的见过就忘记了。
苏臻跟着社长进了干燥窑的烘干房,房里亦是漆黑一片,一进烘干房她就有了如蒸桑拿般的感受,周围的空气是滚烫的,汤的肌肤要裂开了,空气中是松木的香气。她想她的极限是呆一分钟就得出去,不然肯定会热的晕倒。社长打开手电筒,对着温度计看了看,说:“温度计一般是挂在木材上,温度高了要调低,温度低了要调高。走吧,出去了,这里面太热,不能呆太久。这里面确实太黑了,还是要把灯都装上才好。”
苏臻心里想到,万一以后自己一个人来在这里面晕倒了怎么办,等被人发现时,一定都被变作烤肉了。可是她看着表情淡定的社长,又为自己的担心而不屑,心想要向社长学习,要有不怕死的精神。可是她又想,如果这是自己的木厂,自己的干燥窑,一定也会有这样敬业而不怕死的精神吧。
从干燥窑出来,社长又带着苏臻参观了木厂的集成材车间,制胶车间,细木工板车间,机修车间……唯独没有去制材车间。苏臻还想去制材车间看看钟煜呢,结果社长故意不让去,她很是失望。她想,不知道他的工作还好吗?不知道他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呢?她还真想去看一看。
一边参观木厂,社长一边跟苏臻讲了干燥窑干燥技术,木材种类,木材特点,木材进出口贸易……听的苏臻脑袋一片凌乱,她感觉难以消化,脑袋也实在装不下了,她想社长跟自己讲了这么多,可是自己却什么也没有记住,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可是根本就来不及记录。面对这陌生的工作,她感觉到惶恐不安,那种对未知不了解的天生的恐惧,生怕自己太愚笨而学不会。她很气馁,但是又不敢跟社长说,如果说了,社长一定认为自己是胆怯和无能。她恨自己不能马上把自己关房间里,把这些有关木材的知识都熟记了再出来,不然她没有一点自信了。
社长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安慰道:“我可能说的太多了,所以你听了也不一定记得住,没有关系,经验都是实践出来的,等过一段时间,接触多了,自然就明白了。其实这些东西简单的很,根本不用记。”
“是。”苏臻很是没信心的回答。
“怎么了,看你好像没有信心?”社长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
“没,没有,还好。有信心,有信心,我会努力,请放心。”苏臻说完这些话,就后悔了,心里暗想,苏臻啊苏臻,死要面子活受罪,看你要逞强多久。
“嗯,我也对你有信心,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定可以做的很好。”社长给她鼓励。
“我会努力的。”
“对了,房子我已经派人到街上去给你租去了,今天就可以租到房子,到时候你想住哪边都可以。”
“嗯,好的,谢谢。我还是住出租房吧。”
“嗯,也好。不过吃饭还是上家里来吃吧……”说着他看了看手表,说“走吧,先回去吃午饭吧。下午带你看看办公区。”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幢小楼。
中饭是在家里吃,社长和苏臻先到家,不一会儿钟煜也回来了。苏臻见了他的模样几乎认不出来了,身着蓝色工作服的钟煜,看上去就是一普通工人,头发上还沾着一些碎木屑。
“你看你的头发……”苏臻说着伸手去拨弄他头发上的碎木屑。
“呀,你们都回来了。怎么样,还好吗?”钟煜问着苏臻。
“还好,你呢?”苏臻故作轻松的回答。
“我也还好。”钟煜扯了扯自己的衣襟。
其实两个年轻人心里都有一肚子的话想抱怨,可是看到社长在家只能忍着了。
吃饭时,钟煜问苏臻:“早上你都学了什么?”
苏臻一愣然后拼命想,却还是说了一句:“学了很多,可是都忘了,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你就别问了。你呢。”
“我啊,就是切木头啊……”
俩人一边吃饭一边小声的聊天,社长有听到俩人的谈话,但是并不理睬。一脸严肃的表情,似乎正在思考。
吃过饭午休之后,社长带苏臻来到了办公大楼,办公大楼是一幢三层楼的房子,木色瓷砖镶的外墙。俩人走进办公大楼,前台的工作人员看见社长连忙问好,社长微笑点头回以问候。
“一楼是质检部,生产部,二楼是营销部,采购部,三楼是人事部和财务部。走,我带你去看看吧。”社长带苏臻在走廊里过了一遍,因为大家都在工作,所以没有进去打扰。
透过玻璃窗,苏臻看见办公室里的同事正在忙碌着。办公室是很大的一间,里面是一片蓝色的办公桌……
从办公楼出来,社长说:“现在我们再次去干燥窑看看吧。”
“好。”苏臻尾随其后。
“其实看干燥窑没有什么诀窍,就是要勤奋点,随时观测并把温度和湿度掌握好就行了。像有些木材含水率就要高于别的木头,不然就会很容易干裂变形,那样木头也就报废了……”社长一边走,一边说。
苏臻第二次跟着社长进入干燥窑,先是穿过黑色的走廊,然后在机器巨大的轰鸣声中进入烘干房。社长自己看过温度计后,又给苏臻看,烘干房里的温度依然是灼人的热……从烘干房里出来后,苏臻感觉身上都是那些木头的气息。
吃过晚饭,苏臻和钟煜来到出租房。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套房在三楼,位置就在街上,离木厂有些距离,不过打出租车也只要十分钟,这里的公路从来就不会有塞车的状况。
房间的卫生已经被人做过了,干干净净的房子让人见了忍不住喜欢。
晚上两人躺床上,苏臻说:“今天你还好吗?”
“嗯,糟糕透了。你呢。”
“一样。”
“那些木头……你说真的要去车间学这些吗?真的好累……”钟煜有好多话想抱怨,但是又忍住了,生怕不良情绪感染到苏臻。
“嗯,社长也是为了我们好,还是继续学吧,在学会前都忍耐的坚持吧。”
“你还习惯吗?”
“习惯呢。很好。充满挑战的工作做起来更有意思。我们坚持下去吧,等学会了这一切后,肯定会有成就感的。”苏臻口是心非的说道,其实她心里也是想抱怨,但是听到钟煜抱怨后,她知道她必须鼓励他,而不是两个人一起抱怨,那样的话,就太糟糕了。
“哦,那我明天还是继续坚持吧,本来我明天都不想去了。”钟煜有些撒娇,又有些无奈的口吻说。
“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才刚刚开始啊。如果不认真学,只会让你爸爸笑话,那样我们自己也会因为失败而看不起自己。我们还年轻,还可以学啊……”苏臻喃喃的说着,耳边听到钟煜均匀的呼吸声,原来他早已睡着了,因为他实在太累了。她爱怜的摸了摸他的脸,在他额角轻轻一吻,然后也闭眼睡去……
这一晚两人都睡的很沉,沉的感觉只睡了一会儿,却又到了该起床上班的时间。往常作息时间自由,习惯了夜生活,睡惯了懒觉,早上从中午开始的他们面对晨起,痛苦而无奈。
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苏臻几乎是哭丧着脸起床洗漱,她希望自己能早点适应这样的生活。钟煜则更是意志薄弱,苏臻都梳洗打扮好,准备出门了,可是他还在床上不愿意起来,于是苏臻催促他起床,并等他一起出门。等两人赶到公司时已经迟到了。
这本该蟹爪兰开花的季节,却并不见这盆蟹爪兰开花,连花骨朵都不见,而且枝条瘦弱,就好似一个生气的老头儿。触景生情,她想到了自己南方家里的蟹爪兰,不知道那盆花还好吗,希望妈妈能帮忙好好照顾吧。苏臻来北方后,南方的住房由父母看守,母亲也酷爱养花,她想那盆花一定比这盆有姿色吧。
面对社长的沉默,她感觉到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责备自己迟到,于是紧张的说道:“我先去干燥窑看看……”
“一起去吧。”社长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她迟到,所以也没有提她迟到的事,她的心里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并暗暗保证以后一定要和钟煜早些起床,不能再迟到了。
她急忙去帮着拿手电筒,社长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木材水份测定仪,然后走出办公室,她尾随其后。走了两步,社长又折回办公室,说:“还有这个。”他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白炽灯泡。“今天我们把灯泡装上吧,不然太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