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诀在她家中养了半个月,基本上没什么大事了,能蹦能跳还能讲笑话。十五的那天不知怎的天下起了雪,祁鸢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冻得瑟瑟发抖,回到家里却发现白诀和小白一人一兽正在优哉游哉地喝茶,小白前爪捧了个杯子,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外边的雪越下越大,风雪唰啦唰啦作响,树木都光秃秃的,说不尽的萧瑟,不过屋里烧着炭火,倒是暖和。祁鸢关了门,坐了下来,把小白抱在怀里。
她瞄了一眼白诀,有些不满:“喂,你伤应该好了吧?”潜台词就是你该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眉毛一挑,薄而好看的唇轻轻地开口:“还没好。”
感情这人是赖在她家了?也太厚颜无耻了吧,她这里又不是避难收容所。
祁鸢:“嘿嘿嘿,其实呢,你想住在这里也行,帮你治伤的钱呢就免了,从明天开始一天十金,随你住多久。当然,拿不出呢就只能说我们无缘,无法同住一个屋檐……”
气氛静了那么半晌,怀中的小白缩了缩脖子。难道自己说得太不人性化给白诀的自尊心造成了伤害?
屋中气氛有一丝凝滞,祁鸢正想说些什么打破宁静的气氛,白诀却先她一步开口,表情十分从容且厚颜无耻:“钱币我倒没有,唔,以身相许怎样?”
祁鸢:“……”
许你大爷的。
这么一闹腾祁鸢倒想起了今天似乎是秦朝灭亡的那天,这场仗已经持续了半年多了,百姓们逃的逃,死的死,一时之间诺大的秦朝土地仿佛死了般寂静。
叛军很快攻进了函谷关,函谷关的士兵被俘。同时,叛军的另外一支部队直上北部,带领着十几万将士,黑压压的一群,雪堆积了厚厚的一层,叛军所到之处皆是纷乱的马蹄印子。树木受了寒,叶子都掉光了,光秃秃的,仿佛预示了秦朝的衰败。
阿房宫内也是一片混乱,宫娥宦官都慌了阵脚,纷纷逃窜。只有胡亥,安静地坐在皇位之上,静静的。
不一会儿,赵高跑了进来,见他这副安然自若的样子,忍不住嘲讽:“你还真是悠闲,叛军都要攻进这宫殿里了,你还有心情坐在你的皇位之上。和你多说无益,我还要收拾东西逃命呢。”
赵高正想走,胡亥却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眼神冰冷,仿佛一个死人,冷得骇人。
赵高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哆哆嗦嗦往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胡亥笑了笑,抽出袖中的尖刀,刺向赵高的胸口,赵高挣扎了几下,没了呼吸。
从前他有太多顾虑,赵高的势力太大,他根本进不了他的身。倒是今天叛军攻来,反正他都要死了,死前他一定要杀了赵高。赵高若活着,他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宋姣姣,他说过要替她报仇的。死了他还要去地底下问问宋姣姣和皇兄肯不肯原谅他。
他闭上眼,刀狠狠地对准了他的心脏,只要一刀下去,就好了,再也不用孤零零地一个人了。
祁鸢找到他的时候,胡亥已经奄奄一息了,浑身都是血。她有些庆幸,因为她记得胡亥最后会被火烧死,肉身被火烧死的人,灵魂也会被焚烧,最后无法轮回。幸好自己在胡亥被烧死之前找到了他。
胡亥看见她来了,虚弱地开口:“真的……被你说中了……”
她低头不语。她都不知道能预言别人的生死,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知道一个人的生命何时终结,却只能冷眼旁观,什么也做不了,显得有些窝囊。
“你说……宋姣姣她会原谅……原谅我吗?”
她点头:“会的,你那么爱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祁鸢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用来哄一个将死之人的话。通常人都是喜欢一个人然后不停地伤害对方,最后后悔了遗憾却无法弥补了。
胡亥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可我爱她,却成了……伤害她和皇兄的理由……是不是很可笑……”
祁鸢说:“胡亥,只能说这都是命,命中注定,也可以说是天意,天意难违。”
胡亥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眼角划过一滴眼泪,他问:“那个玉佩,你送给她了吗?”
祁鸢这才记起,宋姣姣还没转世呢?但为了安慰一个临死之人,她只好扯了个谎:“唔,放心吧,我送给她了。”
他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她现在长什么样?还和以前……一样顽皮吗?”
祁鸢继续编:“这个,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能看出什么来啊?”
果然先人说得没错,说了一个谎,就得撒多个谎来圆。其实这个撒谎也是个技术活,谎撒好了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谎要是撒不好就你好我不好了。
胡亥笑了笑,闭上了眼睛。
祁鸢解开手上佩戴的双鱼首饰,胡亥的灵魂一点点钻了进来,最后消失不见。
她阖上眼,胡亥的灵魂是永远见不到宋姣姣了,再也没有来生了。他用他的灵魂,只为换取一个愿望,到头来他根本等不到这个愿望的实现。世人皆是如此,贪恋太多,欲念太多,骨子里充满了罪恶,但这就是世人的本性。
她戴上黑色的斗篷,一路穿行到阿房宫外。谁知半路一支利箭射了出来,从她眼前呼啸而过,下一刻,她脑袋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祁鸢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脚都被绑住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是行兵打仗时候军队驻扎的营帐。看来,她这是被人绑到了军营里,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这么倒霉被绑架了?动了动身子,试图把绳子挣来,然绳子绑得十分紧,她试了半天也没能解开。早知道自己就应该听母后的话,多学点功夫防身。
营帐外有士兵的声音响起,她赶紧闭上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约摸有两人进了营帐,那人开口:“怎么还没醒?”
另外一人开口:“放心吧,死不了。不过这小妞长得真是好看,你说要是献给大将军,他会不会奖赏我们啊?”
“奖赏是肯定的。赶紧的,我们现在就把她抬去陆将军的营帐。”
说完两人就开始动手抬她。
祁鸢想死的心都有了,这算什么事啊?被两个小士兵抓来准备献给他们的将军,她活了那么大,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指望小白来救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想一想,那个陆将军如果长得好看就罢了,反正她也不吃亏,要是长得让人看了一眼就倒胃口的,她宁愿死了算了,不过目前她还不能死。
脑海中胡思乱想,她已经被抬到了所谓的将军的营帐里,她听见了兵器碰撞的声音,激得她毛骨悚然。
只听那个什劳子将军开口,语气疑惑:“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抓她来的士兵很积极地回答道:“这是献给将军你的美人。”
祁鸢偷偷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个陆将军,由于他背对着她,她也只能看到个背影。不过背影看起来高大匀称,想来样貌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