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宴会结束时不知因何事卫青将军送走刘彻后将大伯单独留了下来说有事情商谈，因此大伯令我去院子里面等他，在一起回郭府。

　　庭院外的中间种了一颗树，树枝粗大，因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树枝上雪花簇簇，看起来就像一朵朵白花开满了枝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么？”

　　本来在抬头看树的我因为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不自觉扭头时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霍去病，吓了一跳，不自觉往后退了一部，此时的霍去病如果不是因为身着男子衣裙，在这朦胧的月色下秀这张气的脸真的会让人觉得他俊秀的像个姑娘。

　　面对他的询问我迟疑了下最后选择回答：“不知道。”

　　“是樱花树哟，那是我小舅舅曾经最喜欢的一种花，所以舅公才会让人在自己的院子里移植了这棵樱花树。”

　　霍去病说着话眼神却是看向樱花树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此时的眼神有些悲伤。

　　“是么？那希望他明年能开花就好了，可以让你舅舅来看。”出于礼貌我对他的话做出了回答，心里又觉得他的话信息量有点大，原来霍去病他不只有卫青一个舅舅么？

　　“可是，他却看不到了。”

　　霍去病的声音很轻，如果不是因为今日庭院内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偶尔从樱花树上落下的雪花，再无其他声音，他这声算是叹息的话我可能基本就听不清楚。

　　此时我只能沉默的看着霍去病，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想干嘛，他那双桃花眼专注到让我看不清楚，他真实的思虑和想法。

　　“呐，你杀过人么？”

　　不知沉默了多久，也许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却因为庭院里只有我和霍去病的独处让我觉得时间仿佛过的特别慢。

　　面对霍去病的询问我本能的摇头，却在一刹那梁慈的回忆突然涌上我的脑袋，回忆中突然变得特别深刻的就是那双手，那双因为杀人而沾满血腥的手。

　　在我还陷入回忆的时候，霍去病却突然拿着剑像我砍了过来，得益于在郭府时经常和大哥比武切磋，身体近乎与本能的避开了霍去病的袭击，却险些因为仓促躲避站不稳而摔倒在地，站稳身体后我略微有些恼怒的皱眉看着霍去病反问道：“你干什么？这难道就是你娘和你大将军教你的待客之道么？”

　　然而面对我的恼怒和质问霍去病只是依旧拿着剑指着我一字一句说道：“两年前，我舅舅卫广，奉旨在长安城外对卷入陈皇后巫蛊之祸的神祭司巫女楚服及其家人进行抄家处理，梁校尉因抵抗执法被我舅舅当场斩杀，三日后因接到旨意负责护送被贬为官奴的梁府遗孤等府中奴仆送往边关，却因意外在路途中长安城外五十里处不幸被刺杀身亡，还因此导致被押解的主犯巫女楚服和梁校尉的女儿下落不明。所以我小舅舅他可能再也看不到庭院中这株樱花树在春天开花了。”

　　说实话我并不擅长演戏，霍去病所言一字一句敲击在我心上，再加上霍去病用剑指着我时，周身气场隐隐散发的敌意。让本就是深冬的天气，却让人越发感觉到另一种刺骨的寒意，明明后背在一瞬间沁出了一身冷汗，但是我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变化，因为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试探，听他说完话我用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平淡如水又带有些惋惜讶异的声音回答道：“是么，这可真是挺可惜的故事。”

　　我相信此时我的脸上霍去病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并不是因为我相信自己演技有多高，而是我深刻的了解，在面对生死时刻，人有多大的压力就有多大的潜力。

　　果不其然霍去病又打量了我一瞬便收起了手中的剑，像我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歉然道：“方才是去病失礼，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然而我紧绷的神经却并没有因此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必须硬着头皮继续演下去，所以声音依旧颠怒道：“虽然听你的故事，原可能是霍公子触景伤情了。但我今日来此早在宴会上听说是你要求请我来的，无论如何…这拔刀相向可不是主人该有的待客之道吧。”

　　“郭姑娘说的是，那日上元节君归楼里我突然觉得姑娘有些面熟，所以才让我舅公生辰请你过来，所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希望你能多多包涵。”

　　此时的霍去病看起来温润如水，和拿剑时简直判若两人，我也不知他是否真的就放下了对我的怀疑，脑袋里迅速想了一圈才看着霍去病说：“既然如此，我可不能三言两语就饶了你，我听别人说，这几日洛阳城最有名气的茶酒屋要在长安城外开设分店，如果你真心道歉另寻他日就来我郭府登门拜访，赔礼道歉，本小姐我就对你今日所为既往不咎。”

　　说完话不等霍去病作出反应我就看到大伯从里面走了出来，心中才暗暗松了口气，于是一瞬间便跑了过去叫住了大伯，顺势走在大伯身后，和他一前一后的向卫青将军行礼道别后才一起直接出了关内侯府。

　　对于自己刚刚对霍去病的说辞我也是一时起意随口一说，也并无把握能因此打消霍去病的疑心。如果不是因为霍去病的“提醒”。刚刚在卫青将军生辰的宴会上我自己几乎忘了我本是巫蛊之祸中罪魁祸首的遗孤。而因此放松警惕的只顾着在宴会间双耳不闻窗外事的低头吃东西，却忘了如果当时有梁慈生母和父亲的旧时，特别是汉武帝，如果当时如果看出或者怀疑了我的身份，无论是哪种情况，那对我来说都将是怎样的险地。

　　回到郭府时早就天色已晚，我心知估计师娘早已睡了。郭大伯一路问我话时我都因心神不宁置若罔闻，大伯也以为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是因为今日和他外出赴宴太过疲惫，并没有放在心上，在大门口便交代叮嘱我自己先回房好好休息。

　　然而回了房间，万籁俱寂中我却躺在床上看着屋顶发了好长时间的呆，今天，这大概是我来到西汉第一次遇见真正攸关性命的场景，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身份在长安城中的特殊性，和这个特殊性带给我的潜在的危机四伏。

　　巫蛊之祸，那可是不仅如今朝野中上到皇帝下到平民，也是中国历朝历代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敏感事件和话题。

　　无论什么时候卷入其中，都不能掉以轻心，何况如今离巫蛊废后发生过去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