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

　　不觉间离云汐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周一到周五上午没任务时，她便会出现在上午公共课的课堂，每次都坐在靠近后窗的位置，看着同一本书。

　　那次经过整夜的暴雨突袭，来势汹汹，毫无征兆，似要冲刷一切。气压低得，好像在人胸口压上了一块巨石，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云汐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望着窗外连绵的雨，整整下了一夜的雨却是半分没有减小气焰，那让人胸闷的感觉丝毫未减。

　　讲台上，老师拿着课本讲得十分投入，她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从凌沐风签了合约的那日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按照约定，再过半个月他就该接手唯箬的工作了，可这半个月来，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了无音讯，宋悦铭的律师事务所也有半月未曾开过门了，不知出了什么事。

　　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循声望去，她不禁怔住。消失了数月的凌沐风此刻正站在门口，雨水浸湿了他的发，紧贴在他的脸颊，那往日盈满笑意的脸颊，此刻却全无笑意，浅棕色的眸中也失了一贯的清明冷静，那是她认识他以来所见过的他最狼狈的一次。

　　“这位同学…”

　　他无视老师的叫声，径自跑到云汐身边，一把将她拉了出去。

　　出事了！

　　正文  雨碎

　　“上车。”

　　“去哪？我来开。”

　　他回过头看向她，“歧城。”

　　一道白影划过宽阔的街道，迅如闪电。从汶江到歧城的路上，二人未再交谈，只闻窗外雨声渐轻，到达歧城之时，歧城却是晴空万里，两座相邻的小城，气候竟有如此差异。

　　车停在了汶江与歧城的交界，他从后备箱中拿出两个箱子，“换上。”

　　简单的医师服，口罩，帽子，急救药箱，穿戴好一切，他示意她跟上，便走入层层密林，一个院落建在密林中央，门前的牌匾以行书刻下五个大字：华陵孤儿院。

　　华陵…孤儿院…她震惊地看着这个突兀出现的大院，难以回神。

　　“很不协调是吗？”他轻笑，似已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但她似乎能感觉到他轻微地颤抖，“这是一个隐蔽的组织，势力庞杂，涉及范围很广，同你们应该也有生意交集的地方。”他平淡地说着足以震惊整个汶江的消息，“你似乎并不惊讶。”

　　“需要我做什么？”

　　“救人。”

　　“在哪？”

　　“不知道。”他的手指向院内。“那里的人知道。”

　　二人从密林走出，一前一后，穿着医用白大褂，这样的两个人走进孤儿院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从进门开始沐风便同院内的人打着招呼，看似随意的人员分布，自然简单的招手问好，可她依旧能感觉到背后暗藏着的步步杀机，这是一套完整系统的防御布置，错一步，结局便是身首异处。

　　“谁！”稚嫩的声音，语气却满是戒备，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拦住了他们，左手插在深深的衣兜，从云汐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衣兜里，是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枪，她的手慢慢移向腰际，眼眸微微眯起，蓄势待发。

　　“小朋友。”他轻碰了下她的手背，半蹲下身，语调温和地看向那孩子，轻揉着他的发丝，“我们是来给你们检查身体的，可以带我去找齐院长吗?”

　　男孩的戒备立即放松下来，露出纯真稚嫩的笑脸，“在院长室。”他的声音干脆清朗，微微颔首便离开了。

　　他用眼神示意她跟上，这一路的谨慎与缜密的心思，连她都不禁暗叹他的高明。

　　站在院长门口，他用食指的指节叩响了房门，有节奏的声响，是摩斯密码！“齐院长在吗？”

　　“进来。”

　　他静立门前，几分钟后，原本紧闭的门竟自己打开了，他朝她点了下头带着她进了门，只见他将门关上，握着门把手转了几圈，只听“咔“的一声响起，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木门，门缝里却可以看到根根芒刺。

　　缜密的接头方法，真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坐。”齐院长示意两人坐下，“不知两位今日来，可有什么事？”

　　“齐院长，前些日子抓住的那个人可有吐出什么？”

　　“哎，别提了，碰上个嘴紧的，都半条命了，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是嘛。”他的拳死死握紧，指甲死死地镶进肉里，他的眸中闪过利芒，轻轻地笑着，笑意里藏着令人胆寒的冷意，“他在哪？”此刻他浅棕色的双眸紧紧锁住齐院长，目光似能将他片片凌迟，在这双眼睛的迫视下，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会被看透看穿。

　　齐院长戒备地起身，缓慢后撤，迅速从腰间拔出枪，只觉腕部被紧紧扣住，他的手忽地一松，下一秒，一把冰冷的手枪抵住他的心口。

　　一枪穿心，百发无虚。

　　“你是棂渊暮雨！”

　　冰冷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瞬间令他浑身发抖。棂渊暮雨，汶江第一狙击高手，堪称无人能及。

　　“他在哪？”她冰冷的声音质问道。

　　“你是汶江的人，强龙不压地头，我奉劝你…”

　　“我问你，他在哪，”她的枪抵在心口，目光暗藏冰寒，“别让我再问一次。”

　　“说出来你会放过我？”

　　“不会，但你可以死得舒服点。”

　　“哼。”他不屑地冷哼。

　　“或者，你想多些人给你赔葬？”她的语气森冷，隐着凌厉的杀气。

　　他只觉寒意透骨，“西…西院审讯室…”

　　沉闷的枪声响起，枪声未落，凌沐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她收起枪冷眼看着地上冰冷的尸体，“齐院长…”她暗暗嘀咕着，沉思片刻，转身追了出去。

　　她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那片汹涌的火海，席卷着，肆虐着，仿佛要把世间的一切焚尽，而他却不见了踪影。

　　所幸她来得不晚，还来得及将他从火海中拉出，他的手中死命地拽着那个人的衣角，那个，已然变成一具冰冷尸体的人的即将被火焰烧成灰烬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