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浮生大殿,走过一处长廊,经过亭台楼阁,又有一处长廊。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在长廊上走着。跟在后面个子不高的少女便是琴歆。
人从木制长廊走过时,发出“咚咚”的声音。琴歆的心情如同这声音一样沉重。
长廊旁连翘开的正艳,一朵朵嫩黄的花似开未开地点在碧绿地长枝上。远处高耸青葱的山体萦绕着初春破寒时衍生出荼白的雾气。
这些景在琴歆看来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无心观赏。她听到这沉重的声音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虽说化人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在掌门寝宫,赤霞殿里度过,偶然一次机会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指点与教授,学会了认字写字。无趣时便将赤霞里放置的书籍翻翻看看,了解这世间诸多世事,知晓这浮生宫中一二规矩。
琴歆虽认字不少,但写字却总学不好。执笔写字经过多次练习倒有了些许长进,不过仍是糟糕。这罚抄的一百卷书夜魄长老定会检查。夜魄向来是很严苛的一个人,若是看到了她那样的字,生气起来不仅将她的罚抄给撕了,说不定还会加倍惩罚她。
琴歆法力被封,若在这受罚的过程中受不了,化为真身,那她的身份不就是公布于众了?若是再纠察下去,千涵掌门便脱不了关系。
琴歆不知道她变成人后对天下有什么利害关系,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连累千涵掌门,不能让千涵掌门陷入麻烦。
一个念头在琴歆心里悄然而至——逃离。
琴歆不再低头走路,而是观测前方浮生建筑的的布局,想要抓住一个机会逃离。看着翁老头进一处拐角,琴歆心里有一个声音大声呼喊着:就是现在,快逃!
琴歆转身就跑,一阵急促而又沉闷的声音声在长廊上响起。琴歆知晓顺路跑容易被翁老头抓住,便一个腾跃到另一条路上便拼命跑起来。翁老头听到那声音,自觉不妙,回头看琴歆时,却早已没了人影。
翁老头忍着气,对着这空无一人的长廊骂道:“这丫头,修仙习法不行,逃跑倒是有本事。”
琴歆一路跑一路回头看,看翁老头有没有追上来,却与前方的不明物撞了个满怀。琴歆吃痛地揉了揉脑门,才发现自己撞上了东西。
软绵绵的,是个人!还……抱住了她!
琴歆抬头去看那人,倒吸一口凉气,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惊慌失措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挣扎中不小心地踢了他一脚。
澜阡绯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有些不悦:“我好心好意扶住你,可你却毫不领情,反踢我一脚。”
“对……对不起。”琴歆看着澜阡绯吃痛的样子,有些内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道歉之后突然想到自己还是一个“逃犯”,便想快点脱身。
“站住。”澜阡绯一伸手就把琴歆挡住了,他才不会就此放过她。
澜阡绯对琴歆露出一个坏笑:“你要去哪啊?小结巴。”
“谁……谁是小结巴。”琴歆想要反驳。“哈哈哈,你说呢。”却证实了澜阡绯的话。琴歆瞪了一眼乐开花的澜阡绯,推开他的手就走。
“你还要去哪啊?”听声音便知道是那不依不饶的翁老头追上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琴歆一万个不情愿地面对着翁老头,强颜欢笑道:“弟子正要找您呢。”
一旁的澜阡绯看到这情景,自然而然就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琴歆向他使眼色,想让他帮忙求情。澜阡绯不理会,只向身前的翁治清行礼。
“弟子拜见翁任教。”
“嗯。”翁老头应一声,声音很难听,像是临死之人最后的呻吟,但在琴歆听来倒像是在趾高气扬地对她说:看吧,他都要向我行礼,没法帮你。琴歆自知这次她是逃不过了,先一步走了。
澜阡绯回想方才琴歆乞求他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笑了。但这笑容很快便消散在他脸上,因为他从琴歆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个人,一个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的师父——千涵。
琴歆站在一座四层木楼前,她仰头望去,只见一块桃木匾上刻着三个大字——置经楼。翁老头推开门,对琴歆催促道:“进去吧。”
琴歆走进,一股古朴的书香夹着灰尘扑面而来,这些书放置大概有几百年了吧。琴歆看着一排排的书架有些打怵,仿佛那些书架能把她吸入到一个黑暗的地方。
翁老头带着琴歆到了置经楼的第二层,指着第一排第一架书架上的书说:“你就抄这里的一百卷书。”又指指不远处一张案台:“你就在那里抄书,文房四宝都有。”
临走时,翁老头严厉斥道:“你就在此,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碰的东西别乱碰。”琴歆老实地点头,待到翁老头离去时便又现了调皮的原形。
琴歆将书架上的前二十卷卷书拿下放置在案台一边。研墨,提笔,蘸墨,抚纸,开卷,缮写。琴歆按照长者教她的方法,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前二十卷书乃是这浮生宫规,足足有一千六百三十一条,每一条都写的十分详尽,浮生宫中的大小规则应有尽有。
中间五十卷书讲的都是浮生宫中的法术,不过大都是一些中低档的法术。这些法术通俗易懂,琴歆一看就会。她便一条一条看过去,学过去。她想,这些法术必定比新弟子们在御仙殿这两日学的要多,如此她就可以在迎新大会的比试上比他人更胜一筹,赢得魁首的机会也就更大。
浮生宫拜师规定是与其他门派不同的。赢得前六的新弟子可以选择师父,但赢得魁首的新弟子不仅可以自己选择师父而且选择的师父不允许拒绝。若是未被选上的新弟子,只能苦练几月,在来年的迎新大会上再次比试。
琴歆心中早已有了拜师的人选。正是看到这一门规才想取得魁首。
“我一定要在迎新大会的比试上取得魁首。”琴歆握紧拳头,做出一副拼尽全力的样子。
一位白衫男子上来,看到琴歆如此,单薄的唇微微弯起,深黑的眼眸里泛起笑意:“你这努力的样子,到是蛮可爱的。”
“你是……”琴歆闻声望去,白衣不染一尘,像是从另一个安静宁和的世界向她走来。那人的笑很和善,使琴歆一下子便想起他是谁。“你是那位回答我问题被翁任教打的师哥。”
那人叹气:“别提了,”又说起自己:“我可不是什么师哥,你叫我林宇顾就好。”林宇顾从书架上抱下一摞书,走到案台前将书放下。
“刚才听你说,你要在迎新大会的比试上赢得头筹?”琴歆没想到自己的话被听到了,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宇顾盘腿坐下,将琴歆抄的书翻了翻:“这些你抄的时候都记住了?”
琴歆点头笑道:“记住了。”
林宇顾释然:“那便好。”
琴歆看着林宇顾,疑惑起来:“宇顾师哥你没犯错,也不是这置经楼的管理弟子,怎么来这里?”
林宇顾翻了翻书,又放下,看向她说:“因为你啊。”
琴歆有些质疑地指着自己:“我?”
林宇顾点点头:“是啊,那个翁治清叫我来盯着你,说是夜魄长老的命令。”
“夜魄长老?他干嘛要你盯着我?”
林宇顾叹了口气:“其实夜魄长老不是让我来盯着你的,是那个翁老头。”
琴歆重复林宇顾的话:“翁老头?”
林宇顾继续说:“他呀,看我今天在他的课上说话,于是就让我来这里了。”
琴歆又问:“你不是挨打了吗,怎么还会被罚?”
林宇顾望了望四周,确定没人后压低声音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若是有后辈冒犯了他,定会让那个人吃点苦头。他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人记住教训不敢造次,可实际上大多数人都对他阳奉阴违。”
琴歆也学着林宇顾压低声音说:“你们是不是很讨厌他?”
“那是自然,不然我们干嘛这么对他”
林宇顾指着他抱来的那摞书说:“你慢慢抄,我先走了。”
“你不是要盯着我吗?”
林宇顾笑道:“你很认真不需要我盯着。”
琴歆点头哦一声,心里有些微微失落。好不容易来一个人才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陪伴着她的只有这些书了。
临走时,林宇顾和翁老头一样嘱咐琴歆不要去置经楼第三层。林宇顾白色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琴歆看着通往三层的木阶梯,对它越发的好奇了。
那上面究竟有什么不可窥探的东西,究竟为什么就不能上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