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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像

短篇集:末世花开

  又下雨了。

  窗外天空灰蒙蒙的,雨密集落下,风卷起细小的雨滴落在她的脸上,凉凉的。

  鬼使神差的,她撑伞走进了蒙蒙雨幕。

  淅淅沥沥,雨水在光滑伞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石板古道,台阶青青,入目处的任何人和事物清晰无比。

  要去哪里呢。脚步一滞,她有些茫然。

  不知怎的,明明这个这个古镇她第一次来,却总有莫名的熟悉感,仿佛在指引着她到某个地方去。

  姐姐,你是来这观光的游客吧?

  耳际传来的稚嫩童音让她一愣,不期的,看到了一张不过六七八岁的小女孩的脸。乌黑的头发大眼睛,长睫毛和樱桃小嘴,加上白里透红的皮肤,赫然一个漂亮的洋娃娃。

  她抖抖手中红色的小伞,微微嘟着嘴,模样颇为可爱。

  姐姐,你知道许愿水池在哪么?可以带我去么?

  小女孩眼里的期望与祈求那样明显,她不假思索点了点头。

  虽然她没去过许愿水池,但凭靠着之前导游的一番讲述,她自信自己可以找到那个地方。

  雨幕薄薄的一层,却仿佛吞没了整个世界,她带着小女孩,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撑伞前行。

  转过街角,走过长桥。

  许久之后,她停了下来。

  许愿水池。

  在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水池。雪白的皓石为基,水略深,清澈见底。

  然而,更引人瞩目的是那座雕像。那是一座大理石雕成的雕像,一座立在池水中心的女神雕像——十五六岁少女的模样,长发披肩,眉眼如画,长长的裙摆下露出精致的脚踝,栩栩如生。

  她微怔。看着这雕像,心头募然生出的淡淡熟悉之感……是什么?是为何?

  姐姐。

  身旁的小女孩扯了扯她的衣角,使她募地回过神来。

  姐姐,你知道女神的传说么?

  她摇头。关于什么女神雕像的她的确不懂,当初她来到这纯属要出门散散心,有朋友给她塞了张此地的旅游优惠票。

  仿佛料到了她一定会摇头,小女孩嘟起了嘴,声音软糯。姐姐,那你听小艾给你讲好啦。

  这是一个复杂的故事。

  却又是一个关乎爱与等待的简单故事。

  在一个魔法师的世界里,女孩与男孩相恋了。可是有一天,女孩被皇宫里的巫师预言为一个会带来诅咒的人,女孩的存在会使这世界失去最强的魔法师。于是皇宫里派人来抓走女孩。

  男孩自然是不愿让自己的恋人被抓走的。于是,他带着女孩东躲西藏,一边拼了命地苦练魔法,为保护自己的恋人。

  终于有一天,他修练出了变形术,世界上没有一个魔法师能学会的变形术,他成功了。

  他把她心爱的女孩安置在古镇里,告诉她要好好生活,而他自己则偷偷使用变形术变作了女孩的模样,是的,他们才有两个人,总有一天会被人抓到,只有这样,他心爱的女孩不会受伤,只有这样,他心爱的女孩才会幸福,哪怕,她的幸福里没有他。

  然后,变作女孩的男孩被抓走了,皇宫里的老魔法师把他变成了一座雕像,立在某一个古镇的许愿水池里,千年百年。

  而女孩永远不知道,他为她做了那么多。

  故事完了。

  据说,眼前这座女神雕像就是当年那座雕像。

  她听完后许久无话。

  脑中记忆如沸水般叫嚣着,像是在挣脱什么,像是在找寻什么,心口处微微的酸涩,那雕像又陌生又熟悉的……为什么呢?

  身旁的小女孩却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声音里满是欢乐。

  “姐姐,故事里有说许愿会成功哦,我要去许愿了。”

  小女孩丢下伞,蹦蹦跳跳地走近许愿水池,轻巧地往水中投入了一枚硬币,然后对着女神雕像,双手合拢,闭上了眼。

  那么虔诚,那么认真。

  许愿水池,女神。

  心口的涩意越发清晰,那样深沉的难过啊……这是她么?

  她忽觉眼前光影迷离有些发晕,整个雨幕中世界变成了白色点与线的折分组合。

  然后,她看到。

  少女雕像的眼角有晶莹的液体不断流下,一串串地划过她玉石白的脸颊,那一刹,她的整个五官仿佛生动了……她的眸仿佛有了灵性,仿佛多了一种复杂的感情,或哀伤,或无奈……

  那是眼泪吧。

  胸口的涩意近乎喷薄而出,那种要哭了的感觉……她逃避似的自嘲自己的多愁善感。

  雕像怎么会有眼泪?

  没有心,没有感情,一块石头怎么会有眼泪?

  抬头看着天空,灰白灰白的颜色,密集堕落的雨。

  分明就是雨啊。

  小女孩扯扯她的袖子。姐姐,走啦,回去啦。

  她转身,离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似乎很熟悉,多陌生的感觉。似乎很陌生,可为什么就是想流泪?

  睫毛轻颤间,一滴晶莹透彻的液体滴落,悄然无声。

  她不知道的。

  她离去之后,女神雕像轰然坍塌,化为无数碎石。

  故事里,那男孩化作雕像,生生世世始终不悔,而他唯一希望的,仅仅是再次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孩。

  不管千年,万年……

  不管女孩是几世轮回……

  等到的那一瞬……

  心满意足,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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