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想过的。
未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心尖尖上惦着的那个女子会变成他所陌生的模样。
长发及腰,洁白如雪,骨质面具,覆了清丽容颜,血色双眸,冷冽如冰。
换了装扮,变了模样。
然而,她却没有跟他解释什么,一如往常对他粲然一笑,那声音极轻极轻:
“苏云……”
然而,太多太多的声音在他耳际喧嚣吵闹,盖过了她的轻唤。
“她是妖孽,吸人精气,害人性命的妖孽……”
“若不杀了她,她迟早会害了整个城阙!”
青衣的道人,眉发皆白,目光凝重,看着他。
“真正的洛小姐早在九年前死了,现在的她只是披着美丽皮囊的妖孽……”
“妖孽化为原型了,就在眼前,苏少爷还不信么?”
就连他慈爱的娘亲站在他面前,以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姿态看着他,苦口婆心。
“云儿,道长所说是对的,你是被那妖孽迷了心智,莫要一错再错啊……”
“云儿,莫不是娘亲心有疑虑请来得道高人,整个府上老老少少上下几十口人都会被她害了性命啊……”
“云儿,听娘的话,不要再执迷不悟了,真正的洛小姐已经死了,过后娘给你挑个个好媳妇娶回家……”
甚至,许许多多的人的呼声,铺天盖地:
“屠妖魔,弑洛和鸢!”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害人的妖孽!”
……
很多声音,很多人,陌生或熟悉的脸孔,在他耳际喧嚣不断,都在告诉他:
“你爱上的那个女子,是妖孽……”
“你爱上的那个女子,会害你……”
“我们会杀了她……”
……
怎么会这样?
怎会变成这样?
眉心胀痛,他反复告诉着自己那都只是假的,她是那样美好善良的女子,怎会害了自己怎会害人呢……
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心尖尖上惦着的人……
妖孽又如何。
可是晚了。
无数人制住他的躯体不得动弹半分,于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啊,被要挟,被牵制,任他如何痛心怒斥也不动分毫,被牢牢束缚在高高地柴木堆上。
如雪发丝被风凌乱,肤色白得几近透明,骨质面具掩去清丽容颜,仅露出的那双眸瞳如血妖艳。
台下万千的民众异口同声,声如轰雷:
“屠妖魔,弑洛和鸢!”
“杀了她!杀了她!”
“把她烧死!”
“把害人的妖孽烧死!”
……
青衣道人手执火把,浇了油的干柴一触即燃,那瞬间熊熊火光如狰狞的兽,向着那个被牢牢缚着的美丽女子吞噬而去……
“不!”
鸢儿……他的鸢儿……
巨大的恐慌自心口扩散至四肢百骸,赤红着双眼,胸腔的的暴虐与惊恐化作无穷的气力,将那一切悔恨不甘碾磨成灰,将那一切禁锢阻碍粉碎殆尽,胸腔中狰狞巨兽破牢而出,竭尽所有不顾一切地,去悲鸣,去怒吼,去吞噬……
去奔赴那熊熊火焰,拥住那奄奄一息的人儿……
“鸢儿……鸢儿……”
偌大的恐慌哽在心头,紧紧地抱着她,他不知要做什么,还能做什么。
“……苏云……你来了……真好……”
她却满不在乎地笑着,骨质面具仅露出的血色眸子温顺得像个无知孩童。
她的面色惨白无血色,她的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她抚过他面颊的手那么冷。
她说,你来了真好。
她的手无力垂下。
拥住那再无生息的躯体,用尽所有的力气,他眼前是血色的悲恸,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