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吗?我的过去。”
老板苦涩的笑了一下,言语中是无限的惆怅。他闭上眼睛,任凭阳光经过树叶的切割后和窗楹的蹂躏过后把金色的碎片丢弃在他脸上。
我点了点头。
那个时候的我如此的单纯,似乎在这污浊世间行走之时从未被任何不洁之物污染过。只是到了后来我才明白,老板有着那样悲伤的,血雨腥风的过去。
他不再说话,双手中唤出黑白两色的火焰,但那烈焰并不热,甚至还带着极寒之气。它愈烧愈烈,一股奇怪的味道在空中蔓延开来。
渐渐的,烈焰之中幻化出一道威严的大门,门扇紧闭着。老板走上前招了招手,意思是让我过来。我提起和服的下摆,碎步奔向老板。
只见老板又在念着什么,触到大门的指尖发出一道猩红刺眼的光芒。
进来吧。
他无声地说着。
……
身着黑色浴衣的男孩子充满稚气的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一双金色的眸子那么耀眼那么璀璨,就像是上帝用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物质做出了他的眼睛。
我不可思议的看向老板,却见他用一种我极其陌生的眼光瞟了我一眼。目光里含杂着命令,冰冷刚硬像利刃一样的情绪,融化不了的隔阂和厌世……
还有唯一和以前的老板一样不变的东西。
绝望。
我胡思乱想着,却见老板看着我,意思是不要过来。他的眼光又恢复了那种一潭死水的平静,似乎刚刚那个人跟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自然也是见惯不惊,任他消失去了。我干脆坐下来,看着小时候的老板和另一个男孩子坐在石台阶上快乐的聊着天。
他们看不见我,所以任我是躺着,坐着,趴着,倒立着等等动作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不过我没那么无聊,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便用手托着腮,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俩。
“呐呐,零奘啊,你的信念是什么啊?”
要不是那双璀璨的眼睛,我真的不敢相信这是老板。怎么会这么活泼,老板小时候明明是这样的……长大以后怎么会……
“信念吗。”被称为零奘的男孩子偏着头,冷凝的红色眼睛冰冷的像富士山上万年不化的冰雪,硬如铁,坚如冰。
“只有弱者才会需要借口,而世界中是属于强者的。后者踩着前者的尸骨建立起新的世界,人们歌颂赞扬着强者,将弱者毫不留情的丢弃掉。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是强者。我也不能变成弱者,这便是我的信念。”
“弱者,都是废物。”
他的容貌和心早已完全的褪去了稚气,残酷的训练和血腥的刀刃把他催的早熟,十三岁的少年就已经挥起屠刀,手染鲜血。
“听不懂。”老板摇摇头。
“没事。”零奘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这点头什么意思,只是莫名觉得他那种纯粹的快乐值得他去守护。
“啊~对了零奘,我给你带了关东煮!”
老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关东煮,把它塞到零奘的手里。
那时候的老板真的好可爱。
哪像现在,长着长着长歪了。
我想。
零奘点了点头算是感谢,便低下头掀开关东煮的盖子开始狼吞虎咽。不过他有一点让我十分佩服——那就是吃完以后不会沾到嘴边。擦擦嘴漱漱口,简直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那你的信念呢?”
零奘站起身,将吃完的垃圾处理干净又坐了下,来,问老板。说这话时,他不由得攥紧了背后的刀柄。
他的手微微发抖,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我只希望……大家……大家不要再欺负我就好了。我只想要朋友……”他低下头,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肩膀微微抖动,不知道是不是哭了。
“灵鸦,躲在我身子下面不要动,发生什么也不要动。”零奘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机,猛地拔出背后家传的鎏金斩狐刀,雪亮的刀刃在空中闪着寒光。他甚至什么都没看清,只看见了几道黑影悲鸣一声,身上喷溅出鲜血颓然倒地。
挑劈剁刺砍捅插,斩狐刀在零奘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舞出死亡的华尔兹收缴着一条又一条的人命。薄而锋利的刀刃发出铮铮代表死神来临的声响,他身上的浅葱色羽织蘸上了飞溅的鲜血,带走了一条又一条卑贱的性命。
他轻松的站起身,从掩藏在衣摆下面的腰包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白布仔细的擦着刀刃上的血。
老板懵了。
“没事了,站起来吧。”那一刻零奘温柔的笑了一下,又转瞬即逝。那双绯红色的眸子,流光溢彩。但是又很快的,就像他的笑容一样,不见了。
“咳!咳咳咳!”他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唾液。拿手蹭了蹭嘴角,他拉起老板,不再说话。
跟我来。
他拽着老板的手飞跑着,跑的老板直喘粗气,脸上泛着一层红色。“干……干嘛啊……零奘……”
听。
零奘的手环上他的后脖颈,呵出的热气均匀的铺洒在老板的衣服里。他绯红色的眼底盘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即怨恨,又怜悯。他背起老板,带着他慢慢走近那片竹林。
无数的竹子蔓延成一片青翠的竹海,青绿色甚至华丽的织上了蓝色的天,晕染开一片美丽的青蓝。竹林里有潺潺的水声在回荡着,老板跳下来,慢慢的循着水声寻找着源头。
“是这里啊……”他喃喃着。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清澈的溪流,跌宕起伏的溪水在水底打磨的光滑的鹅卵石上流过,激起一片金色的虹。上面有荷花摇曳着,炫耀着自己美丽的身姿和婀娜的形态。唯有荷叶是静静的,心如止水般配衬在荷花旁边,心甘情愿的做着不显眼的陪衬。几只锦鲤忽而逆流而上,忽而在荷底嬉戏,在金色的阳光下泛起金红色的影子。
老板将手伸进小溪,鞠起一捧清澈见底的溪水。看着晶莹的水珠顺着指缝流逝的样子,他似乎悟到了什么。
过来。
他轻声的用唇语召唤着老板。
老板立刻会意,噤若寒蝉。他的木屐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沙嚓沙嚓的声音。老板的眼睛里充满了稚气,宛若一片从未受过污染的清澈海洋。
他用手费力的扒开竹子,里面出现了一条铺满碎石的小路,一直延伸着似乎没有尽头。零奘双手撑在竹子上猛然发力,腰肌大幅度弹收,在空中轻盈的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落地。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根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矫健身手。
相比之下老板就要笨拙的多,但是他的身子软的像女人一样,柔韧性超强。他挑了一处缺口,侧着身子仰面朝天倒着走了过去。那姿势实在有点诡异。
“干嘛啊。”老板疑惑的看向零奘。
零奘难得的没有让他噤声,而是直接抓着他的手,带着他碎步小跑。
零奘拉下旁边的银猫面具,白色的底和鲜红的边缘在这一片绿色中格外醒目。那双绯红色眼睛,在黑暗中如猫眼一般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我跟着他们的脚步,快速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