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
季笑吃惊的看着吴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候对方居然提出让她和陈旧退出“血执”去上学的决定。在她看来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季笑的反应在吴拟的意料之内，在末世，每个人都在为生存拼搏，对于未成年的他们来说学校是一个遥远的期盼，是不可能出现的事物。这个念头在跟着陈旧加入“血执”后更加确定，一年来的战斗让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女彻底与普通人分隔开来，如果不是吴拟突然提起，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个想法。
而现在，听说自己即将和陈旧过上轻松的校园生活，季笑心中凭空升起一丝向往。
“对，陈旧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就是怕他醒来后状态不好，所以特意让你带着他缓缓，让他把状态调整过来，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吴拟现在想的主要是把陈旧从“血执”里拉出来，至于以后陈旧学业完成或是状态回归之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你认为陈旧会答应吗？”
季笑突然说道，以她的了解陈旧似乎不会同意吧。
“那就不关你的事了。”吴拟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笑容，点起了一根烟满是惬意的说道。
“陈旧醒来的时候应该就在北皇城了，在那里没有人脉的他是不可能在游衮的监视下逃出来的，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季笑捂住嘴，眼中满满的全是惊讶。
“你这是贩卖人口啊！”
“别说得那么难听。”吴拟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只是来自兄弟的关心罢了。”
“什么时候动身？”
“马上。”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只见视野尽头，一架武装运载机快速放大，巨大的螺旋桨释放震耳的轰鸣。当运输机缓缓降落在两人面前，看着出现的瘦弱人影，吴拟对季笑道。
“咯，来了。”
“吴拟，陈旧那小子人呢，我来接他了。”迎面走来的游衮气喘吁吁的问道，做出把陈旧偷运过来的他本来准备等陈旧醒了再办的，可转头一想万一陈旧到时候不干，强行带走的话意外太多，为了防止夜长梦多，游衮干脆直接调来了一架运输机飞速赶往吴拟的位置，准备现在就接走陈旧。
“咯，里面就是。”
吴拟随意的指了指身后病房里昏迷的陈旧，不断有医疗人员进进出出开始为他做运输前的准备，有几个专家模样的老头还拿着东西监测着什么，看样子估计还有一段时间，趁此机会吴拟把缩在一边的季笑推给了游衮，没心没肺道。
“这就是季笑，怎么样，标志吧！”
游衮这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季笑，刚一看到季笑，他就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是挺标致的。”
季笑被游衮赤裸裸的目光看得非常不好意思，正准备说什么就听到游衮抢先说道。
“丫头，我们你个问题，你为了陈旧什么事都愿意做吗？”
“当然！”短暂失神后她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么，”游衮深邃的眼睛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那么，如果有一天，陈旧背叛了你，或许说他不爱你了，你是否还会为了他放弃生命？”
“这。”这个问题异常尖锐，让季笑愣住了。她看了看一旁沉默的吴拟，希望后者可以告诉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这么说，可让她失望的是，吴拟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这个问题连他都无法替季笑解答，而这时游衮再次抛出了更为现实的问题，诡异的目光像一条毒蛇死死锁定了季笑，让她孤立无援的同时又感到窒息。
“如果，有一天，你有必杀陈旧不可的理由，而陈旧为此痛恨你，仇视你，甚至要杀死你，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否会杀死陈旧？”
“告诉我，季笑，你的回答！”
沉默，长久的沉默。三个人就这么默默的站着，没有人去打破肆意的沉寂。
医生的检查显示陈旧可以实施转移，而当陈旧从病房转移到运输机上时，季笑默默的走了上去，坐在床边悄悄抓住他的手，一双大眼睛中浮现莫名的情绪。
多久了呢，不顾一切跟着他到底有多久了呢。不知道呢。
只记得当时，魔族来了，自己仅有的父亲为了保护自从惨死在魔族手上，而自己则成为了孤儿，举世无亲，四处游荡。当时我好像只有13岁吧。后来，魔族被赶走了，世界似乎重建了秩序，自己也被政府的灾后救援安排在一座孤儿院里，也是在那里，遇到了他。
当时自己正被其他孩子欺负，是他出现赶走了那些孩子，对了，当时似乎还不仅仅有他，似乎，还有2个稍稍年长的男孩。
几年的漂流逃难让年幼的她早早封闭了内心，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这个冰冷残酷的世界。而这也是她可以孤身一人从“沉沦”中活下来的凭借。她原本以为没人可以温暖内心的冰冷，可是他却拿着炽热的钥匙，毫无征兆，出乎意料的进入了她的无措。从此她的内心只有一个人。
“傻丫头，世界这么冷，再不抱到一起我们会被冻死的。”
“权病毒”的出现毫无征兆，蔓延的速度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当时孤儿院的院长和守卫全部一夜之间变成了魔族，血液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红装。是他把睡梦中的她背起，毅然决然的带着她逃离了被魔族占据的孤儿院。野外的夜晚非常冷，少男和少女手牵着手畏畏缩缩的行走在未知的黑暗中，她清晰的记得那晚他的手异常温暖，也正是那一晚，他抱着她傻傻的笑。
“傻丫头，不怕，我会保护你的。哎呀，就不知道那两个逗逼有没有出来，还是先救了你啊，一定要活着啊，如果你们出事，我会后悔的。”
“傻瓜我要一辈子给你泡酥红茶！”
泪水无征兆的涌出，浸湿了陈旧的胸口，季笑埋着头歇斯底里的喊着，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内心真正的选择。就算陈旧不爱他，背叛她，还是别的什么，她永远都不可能对陈旧下手！没有如果！
运输机外，吴拟默不作声的吸着烟，季笑的叫喊他听得很清楚，那个声音，作为局外人的他听着都感到一抹深深的感动。把烟头扔掉，他望向身边的游衮说道。
“怎么样？”
游衮十分满意的笑了，季笑的选择，让他彻底放下了心，让这样一个女孩跟在陈旧身边，确实没有坏处。
“如果我是陈旧的话，我也许会喜欢她吧。”
“也许？”吴拟看着游衮。后者脸上再次挂起犯贱的笑容，声音却是与表情不合的惆怅。
“未来的事谁又说得清楚呢。”
这时季笑从运输机内走了出来，清晰的泪痕让她红肿的眼睛看起来让人心疼。
游衮笑着问道“现在，你的选择是？”
“我不会杀死陈旧，没有如果。”
声音平淡却异常坚定，不容更改，目空一切！
“很好！”游衮脸上的得意之色愈来愈盛。“你会为你的选择庆幸的！”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季笑问道。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如果是对陈旧不利的事，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就算让她离开陈旧，她也会接受。
“这只是个测试而已，其实你的任务很简单，简单到已经不能称之为任务。”
游衮笑着道，脸上犯贱的笑季笑第一次绝对还挺好看的。
“就是让陈旧爱上你，很简单吧。”
“这。”那刹那季笑的表情一定是错愕的，她无数次幻想过游衮给她的任务，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第一时间她看向吴拟，希望得到确定，而吴拟也很直白的点了点头。毫无征兆的，季笑的脸变得绯红，甚至连耳朵都红的跟血染了一样。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羞涩可是很正常的！
“那么！”游衮放大了音量，面带笑意的看着季笑，再次问道。
“你的选择是！”
“告诉我，为什么？”
在沉睡了十几天后，也就是到达北皇城的第三天，陈旧终于醒了。在此期间，为了计算一些数据，游衮把陈旧从季笑手里抢走像实验用的小白鼠一样实验着陈旧，如果不是吴拟坚信游衮的出发点是为了陈旧好，正在追查伏击陈旧队伍的他非得飞到北皇城把陈旧接走不可。
也许是在游衮手里受到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对待，导致陈旧醒后十分的不爽。阴沉的表情似乎一座积蓄已久的火山等待爆发，只需一个契机就会迸发出毁天灭地的怒火。
而这个契机出现了。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上学？我需要上学？别他妈BB，就一句话，要么让我回去为兄弟们报仇，要么，就让我死在这！”
陈旧一脸冰冷，双眼死死盯着窗前看风景的游衮，那眼神恨不得杀了对方。
季笑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在她心中，队友的惨死让她悲伤，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报仇，可若是以陈旧的生命为代价，她是绝对不干的。三人中最有发言权的游衮此时也莫名的开始沉默，不过从他不断跳动的眉头可以猜出，他正在思考让陈旧服从决定的方法。
显然，他想到了。
“你要报仇？”游衮转过身，挑衅的看着陈旧，嘴角扬起不屑。
“你向谁报仇？”
陈旧沉默了，可眼睛却依旧和游衮对视。见有效果，游衮心里浮现一丝得意，又抛出了一个陈旧解决不了的难题。
“你用什么报仇？”
使用过“王之力”的陈旧现在正处于极度虚弱的恢复期，这个时期的他身体素质别说普通的特种兵，就连一般平民都可以轻松干掉他，连自己的生命都主宰不了的他有靠什么来报仇呢？最关键的是，他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
想到这，陈旧突然有点想哭。
他突然看向游衮，湿润的眼眶折射出尖锐的目光。
“你知道是谁？”
游衮淡淡的笑了。
“我会知道的。”
“只有一年吗？”陈旧问道。
“一年后你的身体就恢复了，到时候你想去哪就去哪，没人拦你。”游衮摆着胸口打下了包票，内心却想着一年后陈旧离开这里却被“血执”拒绝的情景。不由得暗暗笑道，傻孩子，到时候你估计就走不了了。
“好。”
短暂的沉默后，陈旧闭上了眼，服从了游衮的安排。
陈旧是个聪明人，这点游衮非常放心，既然陈旧的问题已经解决，游衮也懒得留下来看他的臭脸，何况某人还不想当电灯泡呢。
“那么就这样吧，我还有事，你们两个就这么着吧，有事直接找我，在这里我还是有点面子的。”
“他们安葬好了吗？”
陈旧突然开口，让快要出门的游衮停下了脚步。陈旧口中的“他们”显然指的是那些死去的兄弟，短暂的迟疑后，游衮略微抱歉的叹了口气。
“尸体都混在了一起，只要死了的，都烧了。”
“血执”队员和自由组织士兵一起。被支援而来的吴拟坦克大军轰的支离破碎，别说尸体，连一具完整的都找不到，为了防止可能的瘟疫蔓延，吴拟下令，把所有尸体都一把火烧了。这是吴拟后来告诉他的，当时游衮听着说烧了就烧呗，而同样的话在陈旧面前，却是那么的冰凉，好比一把利剑径直插入心脏，痛若彻骨。
泪水无声的流下，季笑抱住了陈旧的头，眼睛红润。
自己的命是队友用生命换来的，可自己却连他们的遗体都无法安葬。深深的自责和愧疚让陈旧崩溃的哭泣，他后悔，痛恨，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让十几位浴血奋战的好兄弟尸骨无存！
“朱峰。”
看着脸色惨白的陈旧，游衮说出了一个名字。
“吴拟说，那支军队的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是他，现在，他了无音讯。想复仇，就活着吧！”
丢下这句话，淡淡扫过陈旧灰蒙绝望眼中闪现的一丝丝精芒，游衮在叹息之余头都不回的离开，决绝的背影让悲痛的陈旧抬起了头，向着离开的背影，轻轻吐出几个字。
“我会的。”
“笑笑，扶我起来。”
陈旧轻抚手中的青丝，说出了那个很久没有出现的称谓。显然这两个字让季笑彻底愣住了，呆呆的表情让陈旧艰难的笑了起来。
“傻丫头，还呆着干嘛，我想出去转转。”轻轻的勾掉季笑脸上的泪水，陈旧轻松的说道。
“别哭了，笑笑，不笑起来，我怎么能叫你笑笑呢。”
紧紧抓住陈旧的手，季笑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可又因为内心的喜悦，嘴角上扬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矛盾的冲突让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怪异，可在陈旧看来，却是那么熟悉，那么美丽。
从加入“血执”开始，陈旧就一直称呼她为季笑，而不是笑笑。在她看来，陈旧和她之间似乎出现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她一直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没有以前那么要好了，仅仅只是单纯的战友，朋友。陈旧这么做让她很伤心，但在伤心之余却是默默的接受。
她喜欢他，可他却不能正视她。
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掌控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呢？战争的残酷和危险让他如履薄冰，万一壮烈了，留下的只有活下之人的痛苦。所以，他一直把她当妹妹。可是现在，队友的死让他彻底的醒悟，既然死不可预期，那么为何不在生的当头及时行乐？
这不是对责任的逃避，而是对生命的尊重。所以，他叫她笑笑，即使他心里还是把她当妹妹。
“我不哭，我不哭。”
季笑赶忙擦掉眼泪，轻轻扶起陈旧，双手却抓的很紧，生怕他跑了似的。
瘫痪了十几天第一次接触地面时，深深的无力感让陈旧差一点就跪在了地上，还好有季笑扶着才勉强支撑。长时间的站立让失却的机能渐渐恢复，慢慢的陈旧开始适应了自己现在的状态，艰难的从疲劳的身体里调机琐碎的能量用力开始小步的行走。
他走的很慢，却很开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暂时的虚弱，并不是废了！在将步子慢慢变大直至和普通无异后，他对季笑说。
“我想看天。”
不知为何，季笑又哭了，她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
“好。”
阳台就在不远处，短短的一段路普通人只用几秒的事陈旧走了十几分钟。一路上季笑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一个王的低谷很容易让人回想到他的巅峰，天与地的差别往往会变成一道到不可攀的天埑，阻碍王的重临。往往绝大多数人就是败在了天埑之下，不进寸毫，只有绝少数人可以重回巅峰，仰望天际。
所幸，陈旧是绝少数人。
短短的一段路，他跌倒了无数次，有几次他更是颓废的想要放弃。可最终他依旧选择了坚持。对于季笑来说，这一段路似乎并没有什么，可对于陈旧来说，这是他迈过有史以来人生最大关卡的挑战！要超越，首先要面对，而陈旧现在正在面对。
阳光通常刺眼，一般人都抵抗不了。可到达阳台后，望着天际的阳光，陈旧却久久盯着那抹炽热，眼中似乎闪烁着破茧新生时的亢奋。
“我，看到天了呢。”
下意识的呢喃让季笑心中突然一痛，但紧随其后的是深深的欣慰。她知道，面前的这个男子又站了起来，在不久的将来，她相信他一定会在更高的地方向她招手。
“笑笑，你说兄弟们会不会在等我呢？”
季笑从身后将他抱住，头贴着他并不宽广的背。
“在等的，一定在等的。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看他们。”
“恩！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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