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满了水的喷泉是夏天的纳凉圣地,但似乎也是失意者的归宿,自从换位后,一连数日的中午洛君都坐在这里。
他总坐在一个位置,喷泉的背面,一个路人很少经过的地方。
今天也不例外,或者说更需要这样做。
他叉开腿,又合拢,双手无意义地摆动,像温习功课一般,翻阅过去的自己。
顺手捡起脚下的石块,一个甩手送出一记抛物线。
投石问路,喷泉中水花四溅,就像自己难以言说的崩溃。但真正让自己决堤的是,破碎的水影竟然不折不挠地拼凑出她和……他在一起的模样,就像自己脑海中的画面。
当勾勒出雏形时,洛君的心微微一颤,当主人公出现时,轻颤微抖升级到急遽抽搐。两眼无神发呆,喉头发紧,寻思池水到底与他有多大的愁。
他唇角线下垂,眉心宛如生疮,读不出丝毫暖意。
在他最大克制地保持缄默时,沿喷泉降落的鸽子不顾一切地咕咕叫,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饿,洛君撒下满手的面包屑,鸽子一窝蜂地抢夺,一眨眼功夫便不见了,如爱情般被一掠而空。
恍如经历兵火战乱,洛君发现原来自己很享受这种被围绕的感觉,也不在乎只吃了一小半的面包,撕成几块,抛在周围。
停留在池边的白鸽大多不怕人,算是鸽界进化的佼佼者,甚至有几只还停在他身边,怔怔望着洛君手中的残渣。
在鸽子的哲学中,似乎没有饱足感的概念,直到剥削完洛君全部食材,才依依不舍离开,临走前的啾鸣更像是明天见的约定。
虽然读不懂鸟语,但他实实在在发出饥肠辘辘的单调的奏鸣曲。
想着想着,可怜的自制力又解体了,鼻根不争气地酸胀起来,眼眸淅沥成灾,宛如水帘洞一般。
黑灯瞎火的房间,洛君在床上安坐。
“为什么不开灯?”母亲从门后跃出,边问边摸向墙壁上纯白的开关。
“别,等一下——”洛君乞求道。
但为时已晚,或者说多此一举,江母不由分说地按下顶灯。
电灯哀鸣着,如一只受伤的幼狼,闪烁好长时间,才不情不愿稳定了光芒。
“妈,我累了,我想休息一阵。”尽管房内灯火通明,但洛君完全没有学习的欲望。
母亲把手覆在洛君前额,用另一只试自己的体温:
“不烧啊!”
洛君仰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试图换来一丝同情。
“别休息了,赶紧学吧,以后有你睡觉的时候!”江母继续和颜悦色地劝道。
架不住母亲的左叮咛右嘱咐,洛君勉勉强强从床上爬起,拖拖拉拉拿出课本,磨磨蹭蹭翻开第一页。
江母掀唇,温言软语地劝慰,完全没有几天前凶神恶煞般的模样。
“好好看书,我一会儿来看你。”
安顿好洛君,母亲把他甩得东一只西一只的拖鞋沿顺脚的位置放好后才安心离开。
看课本的眼神,有气无力,就像在看弃妇,完全没有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