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洛君差点被火葬了,台球室里烟雾弥漫,好像在玩室内野炊。
地上的世界凉快,地下的世界却很热,大多人都是短衣短裤,但与衣服的长度相反,他们的胡须和头发很长,似乎有两三个月没处理了。好几个人都在趾高气扬地东张西望,只是长期浸淫于这种环境,让他们看上去更像是破落的地主和没落的贵族。
随处安置的休息区,摆放两张掉了皮的沙发,三三两两的女生围坐在一起随意交谈。
在这里呼吸绝对是一件比生孩子还要痛楚的事情。
洛君找到木森时,木森正在跟别人较量。
一件白衬衣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皱皱巴巴像是受尽欺凌的奴才,他没有系扣子,胸肌露出一大片,下身穿的是宽松的休闲裤。
对手是个稚气未脱的中学生。
老板负手而立,站在不影响比赛的位置,为两人烘托气氛。
老板身材矮小,皮肤黝黑,就像刚从非洲度假回来。歪戴帽子,露出独眼,鼻子扁平,像用平底锅砸过。黑色的头发披肩,长度让很多男性化的女生自叹不如。也许是生意好,心情也连带着一路飘红,走起路来蹦蹦哒哒,活像置身沸水浴的青蛙。
老板与风趣幽默划不上等号,学不来哗众取宠,但在场众人还颇给面子,属于走到任何地方,都有主动打招呼的“朋友”,能得到这么多赏识,大概说明老板属于心眼活泛的人,心眼多到两只手都数不完。
他极善于巴结那些能照顾他生意的富家子弟。递根烟,拎瓶酒,说两句发自喉咙的阿谀言辞,奉行“人家若是不跟我称兄,我主动道弟”的原则,小老板像一只在风雨中飘摇的蜘蛛,在尽力黏丝结网。
洛君站在一旁,好奇地观察着,学习着。
持杆,瞄准,打球。
木森把一颗蓝球推入左边角的球袋里。
“漂亮。”洛君不由自主喊出声,幸好这时没人注意他,否则又出糗了。
“喂,老弟,怎么样,试试手?”室内空气污浊,木森走到排气孔深深透了口气,然后向洛君发出邀请。
“你怎么了?感冒了?”洛君听出他鼻音很重。
木森噗地笑了。
“算了,你还在比赛,我就不打扰了,给你钥匙。”洛君从口袋拿出钥匙晃了晃。
“老弟,着什么急?”说着,把球杆递给他,还跟对手说:
“让我小弟打一杆。”
“随便。”中学生退后一步,把球台让给洛君。
洛君正纠结什么时候辈分降了一级,球杆已经到手上。
虽然没有亲自上阵,但洛君之前看过不少比赛,理论知识丰富。
“不错嘛,看起来像是打过。”当洛君比划架杆手势时,木森眼前一亮。
“那是。我也是看过很多比赛的人。”洛君自吹自擂道。
正当他俯身计算击球的部位、角度和用力时,球杆前端好巧不巧地碰了白球,虽然只是轻轻一下,但白球确实偏离了原来的位置。
“哈哈!”木森幸灾乐祸。
“就这水平,好了,结束了,换人。”木森差点笑得背过气。
“这不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洛君急得跳脚,事关名誉问题,不能草草收场。
“好了,你没机会了,这是正规比赛,下次吧。”就像国王收回权杖,木森拿回球杆。
见事情没有翻盘的可能,洛君悻悻然退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