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风雨有时尽,画楼下青烟漫漫,沁人入心,动人至味。”一清秀书生坐桌前,眯着眼高深莫测的说道。
“浮凉你别拽文了,我们一群粗糙汉子也听不懂啊,快来说说你今天要讲什么。”隔桌一高大客人大大咧咧的冲书生也就是孟浮凉说道。
“别急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不就开始了吗?”清秀书生眯了眼,扇了几下手中羽扇,不紧不慢的说道。
“那你今日到底讲啥。”高大汉子又问。
“人间四味。”孟浮凉手顿了一下,笑眯眯说,因为是常客,也未对那人的无礼而生气。
(以下以第一人称叙述)
苦味
余光投向石头下知名处,清风吹起石边嫩草,青嫩的香味袭来,不知是土壤味还是芳草味,却又被掩藏在巨石下---如同我心中的巨石一般。
我自幼生活在这林间村落里,不闻外事,与父母相依为命,而今步入耄耋之年,许多事便忘了。只记得当年的村落,朝霞的村落是安静的,烈阳的村落是安静的,晚霞的村落是安静的。只怪,后值动乱,将领弃城而逃,父母也便被抓去随军,独留我与阿妹相依为命,后来,我外出寻生计,却再也不得回到旧土,阿妹也失去了联系...青发红颜也成了苍白暮年人。
我在村落溪边垂钓,仍是幼时的江边模样,村落的静似仙居的静,残破的小楼却比不得仙居,空寂无人...我摇摇头,继续垂钓,竟真有鱼儿上钩,罢了罢了,我待鱼儿吃过鱼饵游走后,又换新的鱼饵下去,它又来了...
逆境一定出人才吗?可不见得,何故?谓有心成与无心于此,磨难是苦涩的,回忆更苦啊,更苦,我咳嗽了几下,用手掩住...从牙牙学语到耄耋之年,我仍是一人,膝下无儿女承欢,游走四方。
感受到自己的虚弱,我轻轻的低笑,收起鱼竿,靠坐在老树旁,闭上了混沌的双眸。
感受到一丝丝生气,我睁开黯淡无光的双眸,看向老树,你也在可怜我吗?也罢也罢,我重合上了眸,沉沉的睡去,枯瘦的脸上带着一抹一生的浅浅的笑。
次日,不知是谁家的亲儿来寻亲,进去后却发现早已无人,那人哀叹一声欲离去,却看见了江畔枯木下一已逝去的老妪。
“这就完了?”高大汉子瞪大了眼。
“当然,还没。” 孟浮凉,凉凉地道。
“你这都哪来的故事啊。”高大汉子疑惑道,其他人也一脸期盼的望向清秀书生。
“轮回,我是孟姜女你们信吗?”孟浮凉以扇掩笑,打趣道。
“你可省省吧,人家孟女是女的,看看你,虽然瘦弱长的还说的过去,但好歹也是个男的。”众人“切”了一声,高大汉子笑着鄙夷的说着。
“唉,我只是投错了胎而已,你在嫉妒我的美。”孟浮凉不屑的回应高大汉子,眼里的笑意却怎么也掩不住。
“好了,后续了,四味可都是在人间呢。”孟浮凉恢复先前模样,义正言辞道。
酸味
母亲常在我耳边提起匣子里的往事,年幼的我总是对那霞光中的小村落充满了憧憬。但是,时光能磨平一切,我从未步足过那小村落,进入到社会忙碌生活中后,便渐渐淡忘了。
直到不久前得到母亲病逝的噩耗,我心神一顿,放下了眼前的工作,回到久违的家中。心力交瘁的我在看到母亲的遗体时,终是撑不住晕了过去,醒后医生给我了一份检验单,原来,我得癌了,还是晚期。我苦涩的笑了笑了,也好,报应吧。我回到故居,收拾母亲遗物时,却发现了角落里偷偷掩藏的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我终于见到了那个儿时梦中的小村落,真美,我见到了母亲年轻时的模样,以及,那个与母亲酷似,却因战乱远出谋生,而杳无音信的姨母...我决定回去那个小村落一趟。
当我几经波折终于踏进那个小村落时,我感受到来自母亲熟悉的温暖,我走进村落却发现早已无人,房屋早已残破不堪。我在村口四处张望,轻叹一声正欲离去,却看到枯木下一个静静躺着的人,我大惊连忙走去,却发现早已无了生息。我细细端详那人,却令我更惊奇,这人竟与母亲容貌八分相似...一种猜测涌上心头,我心中一酸,不知何味,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我背起老人,向家的方向走回去....
“......”
“哟,怎么都不说话了?被小爷的美貌惊呆了?”孟浮凉看着众人呆呆的模样,不禁好笑。
“可去你的吧...孟小友,可否告诉我们这是真的还是...那小村落真的存在吗?”众人一脸无语,高大汉子又出来犹豫的问,说实话,这给他带来了太多思考。
“真的还是假的?我也不知道”孟浮凉一脸无辜,可眼中的狡黠没逃过众人的眼。
“......”
“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剩下两味留给你们自己悟了。”孟浮凉说完,就闪得没影了。
“......”众人。
“孟浮凉你回来,就会吊我们胃口,这让我们这群没读书的人怎么想。”高大汉子率先回神,冲孟浮凉离去的方向吼道。
远处孟浮凉听到此句,不禁嘴角抽搐,既而回道,“小爷口渴,就不讲了,下次记得备好茶,先走一步~”便毫不留恋的离去了。
“算了算了,都散了吧,明日再聚。”不知是谁来了一句,众人便相继离去,唯留高大汉子一人坐在那里深思...
次日,当孟浮凉又踏入小酒店时,已经坐满了客人,如狼般眼神射在孟浮凉身上,孟浮凉嘴角一抽,淡定的坐在最中间的位置上。
“孟小友可否告知另外两味为何?”一男子淡笑相问。
浮凉打量着此人,见其面生,便知是由昨日之事慕名而来,但此人衣着虽朴却掩盖不了华贵气质,看来是哪家的小公子吧。
“公子见笑了,浮凉怎知另外两味为何,众所周知我孟浮凉自说书以来,只言却事不言其志”清秀书生轻笑着回答。
男子一愣,随即爽朗地笑了出来,“好,愿悟孟公子之事。”言罢便坐下饮茶。
“大家可知我昨日见到了什么?”清秀书生神秘兮兮的问众人。
“孟小友神秘莫测,我们如何得知?”那高大汉子又来,他说的也不错,孟浮凉是突然出现在酒馆的,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他的身份...
“那我便直说了,我昨日路经一林,坐下小栖,却发现一村落坐落远处江边,在余晖下真是美极了。”孟浮凉缓缓道来。
“江边村落?难不成是那书中村落?”高大汉子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问。
“我也不知道,毕竟无人来认证啊。”孟浮凉卖了个关子,打趣众人。
“好了好了开书吧,今日讲什么?”高大汉子不再纠结,又去问清秀书生。
“这么猴急,小心被人坑了去...讲什么?当然是人间四味。”孟浮凉拿羽扇轻飘飘的打在高大汉子头上,又轻轻扇起,眯着眼道。
高大汉子委屈的不行,幽怨的望着孟浮凉,怎么看,怎么有喜感。
涩味
我自幼便生存在这小村落,历过千秋风雨,见过其繁荣,衰败,以及现在的荒芜。
犹记暮年,村落衰败时,仅有几户人家留在村落里。最后也就只剩下了一户人家,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八分相似。只可惜后值动乱,父母被迫随军,只留下这两个女儿。小女儿早早便嫁了人,生下一男孩,大女儿为了小女儿四处谋生计,在小女儿有家后便决定去了远方...后来,也没有后来了吧
我漠然的看着她们经历的一切,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后来的后来,小女儿的儿子努力工作,将小女儿带到了大城市里...我终于是一个人了,哦不,一棵树,可是心里的莫名感受是怎么了...也罢
我再也无从知晓那家人的消息,因为我也早已腐朽不堪,不多时便也要归西了,人们都感叹树的生命很长,但是,当看尽人间悲欢离合,自己无所作为又感同身受,谁又会在意寿命的长短呢...我轻叹一声闭目...
前几天,许久未有人迹的小村落中竟有人拜访,我厌恶来打扰清净的人,可是内心却有种莫名的激动之情...树不是没有心的吗?来的是名老妪,与我一般,不久便逝去,我也不再多管,只是,我认出了她,那家孩子的大女儿...我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他们...呵呵,罢了,岁月作祟,清丽人儿也变做了老妪。
那老妪艰难的在我身旁坐下,似儿时一般,开始了垂钓。我闭眼时是黎明,睁眼便已经到了黄昏...一成不变的是那大女儿还在。我看见江中的一抹红,可是老妪却未收杆,我疑惑了。她收起了鱼竿坐在我身旁,我感觉她已经要油枯灯竭,心中略有不忍,她却仿佛察觉了一般,睁眼了看我,又闭上了眼,噙着一抹笑...我知道她再也不会醒了..也罢,我也快了吧
次日又一人来寻,我有些惊讶,待他村落出来后来到树下,我努力的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我方认出原来是那小女儿的孩子,只是病恹恹又有些颓唐,应是办了什么丧事吧...原来,原来啊,缘吗?我现在信了...
我心中百味不可辨,我不是棵树吗?为什么会有这种酸涩的感觉...罢了罢了,来生再寻吧...
浮凉看着隔桌满脸泪痕死死咬着下嘴唇的汉子,一脸无语,拿羽扇敲了敲,“你这人怎么跟个小怨妇似的,就差拿个小帕子了。”
“我我我哪有,还有我有名字的,我叫连齐!”高大汉子也就是连齐涨红了脸,两个大手在脸上胡抹一通,冲浮凉叫嚷着。
“哦~这名字还真是...跟你不搭啊~”清秀书生打趣连齐,众人齐齐笑了,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连齐虽不是满脸胡渣大汉,甚至可以说符合大众审美,一双凤眸,双眼漆黑,正有“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之形,只是生的高大,就容易让人忽略掉面容。
“名字乃父母之命,何...”连齐不甘的怼回去。
“好了好了,小兄弟和孟小友别再置气了,继续听故事吧。”先前那小公子此时又出言制止了这场纷争(实则是逗比之乱)。
“哼。”连齐别过头去,孟浮凉不禁失笑,也失了开玩笑的兴趣,继续讲故事。
甜味
都说鱼跃龙门方可成为传说中的龙,可我长这么大仍未见过哪条鱼成功过。更何况我只是一条小小的锦鲤呢?所以我还是巡游人间四方好了。
我去过许多地方,却永远停留在了一个小村落。那里真的很美,像天上仙境...只是少了些许人迹。暮年我待在那也算是了了我未成龙的遗憾了吧。可是,人类真的好凶残呀,嘤嘤嘤..总有坏人想捉我,说我味美,顿了好吃,我立马炸毛了,我锦鲤是你们想吃就吃的嘛?我怒了,用尾巴扫起水花将人吓跑。那人落荒而逃的样子可真好笑。
后来我越来越爱捉弄人了,特别是那两个长的一样的小姐姐。只是后来...都不见了。
一日,我游玩了许久,有些饿了,看到眼前出现的美食立马咬了上去,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我有些绝望,要命丧于此了吗?结果那鱼钩只是动了动,并未把我抓上去,我试探着吃了鱼饵,游到了一旁,不久鱼钩上去了,又换了新的鱼饵下来,我这次真是饿急了也不怕了,又一口咬上去。不一会我便饱了。我偷偷游到一旁,想看清是那个人这么蠢。待我看到时,是一个老妪,但是我认出来了,是那对姐妹中的那个大姐姐,叫什么,什么来着,对了,红叶...我欣喜地游来游去,可红叶姐姐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我失落的离开了,傍晚回来时红叶姐姐还在,我略带惊喜激起水花想引起她的注意,可是红叶姐姐却一动也不动,我焦急地游来游去,却毫无办法,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去...
翌日,我又游回了这里,红叶姐姐还在,只是多了一个人在这里,我看他病恹恹的样子,就知他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心生怜惜,却无可奈何,我注意到他身边的红叶姐姐,噙着一抹笑,却无了生息...
我感觉眼中有水,不是本来就在水中吗?我细细端详这人,越发觉得他更像那个红叶姐姐的妹妹,也好,红叶姐姐总算可以回家了...
我看向树伯伯,静发觉万年铁树居然会带一丝温暖,转瞬即逝...树伯伯也去了
我不知身为锦鲤我为何能活如此之久,只当上天眷顾我孤苦无依了...看向小村落,风采依旧,只是少了一味,一味什么呢...我继续留下来吧,这么美的地方,没人,哦不,没我锦鲤怎么行呢?
“这就完啦?”连齐瞪大双眼看向中间的清秀书生。
“四味确实是完了,只是,天下味那么多,谁说的准呢?”孟浮凉神神秘秘的说道。
“多谢孟小友,在下墨凉,此番见到孟小友三生有幸。”那个小公子站起来,对孟浮凉恭敬道。
“非也,浮凉一介草民,怎是公子之幸,实乃浮凉之幸啊。”孟浮凉笑道,以礼回墨凉。
“天色已晚,浮凉先告辞一步。”言罢,孟浮凉便又闪身离去。
“......”留下的众人。
“孟小友真有趣,各位可否告知在下孟小友的真实身份?”墨凉一脸错愕,随即换上温润的笑,向他人问到。
“不是我们不想说,实乃我们都不知道。”连齐一脸无奈的告诉他。
“他是前不久来酒馆的,只是从不透露来历。”
“对啊对啊,孟先生的身份无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