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走夜路

我和两个人搭伴走夜路。

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他们是哪个省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是什么。不过，他们一路上都在讲故事，打发了很多的寂寞。

其中一个讲起了鬼故事：

有一天，小明和小亮赶夜路，经过一片坟地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坟窟窿。小明说：“我敢进去睡一夜。”

小亮说：“你要是敢进去睡一夜，明天我就把我的手提电脑送给你。”“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明果真跳进了坟里，把死人的骨头清理出来，为了舒服又往里铺了些干草，躺在了里面。

小亮在外面说：“我真走了？”小明大大咧咧地说：“你走吧。”

小亮才不想在这瘆人的地方呆着，就走了，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小明躺的这个坟很深，里面一片黑暗，透过那个窟窿，可以看见一小块黯淡的夜空。外面刮风了，“呼嘹呼嘹”响。而坟墓里却感觉不到一丝风动，只有一股腐朽的气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明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沉闷的敲击声。

他以为是小亮没有走远，又绕了回来，敲墓碑吓他。但是听了一阵子，他忽然感觉这个敲击声不是来自地上。终于，他听见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土里传过来：“隔壁有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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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人说：“我这里也有一个故事，和你的故事有点相似，听不听？”“你讲讲。”

于是另一个就讲起来：A和B两人赶夜路，迷路闯进了一片坟地，看见了一个坟窟窿。

A说：“要是你敢进去睡一夜，我明天就请你住总统套房。”B说：“你要是把里面的骨头都给我掏出来，我就敢睡。”“说话算数？”“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A当即钻了进去，准备清骨头。但是B等了半天，那个黑糊糊的坟窟窿里一直没有动静，他就朝里面喊：“你怎么了？”

他话音刚落，里面就扔出了一根人骨头。B放下心来。他朝后退了一步，说：“一根都别落下啊！省的咯着我骨头。”

骨头一根接一根地扔出来，有一根差点砸在B的头上，那应该是一块人的锁骨。接着，那坟窟窿又没有动静了。好像是A在里面搜寻着什么。终于，他从坟里爬了出来。他的脸色变得十分阴冷：“里面收拾干净了，该你进去了。”

“真进去呀？……”B突然有点不自然。

A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来，戳在B的鼻尖上，恶狠狠地说：“该我做的我都做了，你必须进去！”

B意识到，要是他不下去，A肯定会跟他翻脸，就说：“好好好，我进去，我进去就是了。”

他一边说一边朝里爬。A坐在了坟墓旁边的荒草里，阴冷地盯着他。B钻进坟墓之后，感到身下好像有什么东西软乎乎的，湿淋淋的。他有点害怕，掏出打火机，想看个仔细。

“喀哒！”没着。

“喀哒！”又没着。但坟里缺氧。

他接连不断地打：“喀哒，喀哒，喀哒……”终于打火机闪跳了一下，着了。

他借着那闪闪跳跳的微弱之光，朝身下看了看，吓得一下就昏了过去：躺在坟墓里的人是A。他身上的骨头都被抽掉了，只剩下皮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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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个夜行人都停住了。准确地说，是他们两个先停住了，我也跟着停住了。前面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他们两个的脊梁对着我。一个说：“有一只老鼠窜过去了。”另一个说：“这里有个坟窟窿。”

我惊愕了。从他们两个空出来了的缝隙看过去，果然有一个很大的坟窟窿。荒草中，斜插着一个墓碑，上面的阴文上涂着红漆，大部分都剥落了，剩下星星点点，就像有人吃生肉留在牙缝里的血渍。

“这次你进去？”他们中的一个说。“还是你进吧。”另一个说。

两个人都迟疑了一下，几乎是同时转过身来，颤巍巍伸出了四只手，都指向了我的鼻子：“……你进去！”

我“嘿嘿嘿”地傻笑起来。我的笑不在他们的意料中，他们都怔了怔。

我说：“这就是我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