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男人脚劲大，踹得垃圾桶哐铛作响。

小男孩被这猛一脚撞的浑身震痛。

小男孩这里好臭……

流浪小姑娘噓！他们还在外面，忍着点。

垃圾桶里两个小孩窃窃私语。

周围都是腐烂发臭的食物残渣和沾染不明物体的纸巾，小男孩稍微挪了挪身变换姿势让自己稍微好受点。

小男孩这个黏糊糊的是什么……

流浪小姑娘你别乱动了。

女孩也倚在桶壁另一侧。

庆幸这是个大垃圾桶，容得下两人勉强存活。虽然空间也非常狭小，但起码还有不用脸贴脸的罅隙。

小男孩不该选厨余垃圾的，可回收的桶大概没这么熏人。

流浪小姑娘可回收里面都是碎玻璃渣和尖塑料角，你得被戳死。知足常乐吧。

两个男人在外边骂骂咧咧，几句粗话下肚也知人家已经插翅而飞，纵使义愤填膺也无济于事。满脑子怄气，却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去。

小女孩先从垃圾桶口探出了头。小脑袋像探测仪从左到右巡视，周围风吹草动收进眼底。

流浪小姑娘一级警报暂时解除，出来吧。

小男孩吃力地翻着出来。

原本纯白色的新T恤上沾了五颜六色的泥状物，他的鼻子早被垃圾桶里的气息熏陶麻痹，一时也闻不出自己身上的气味是如何的令人绝望。

流浪小姑娘别看你的衣服了，命重要洁癖重要？我们赶紧翻这个铁栏，他们找不到人一会儿会再回来的，他们的面包车还停在这边。

小女孩指着一人高的铁栅栏，抬头努努嘴，示意他赶紧爬。

小男孩（仰头）这……真的好吗，那边的告示牌写着“禁止翻越，后果自负”。

流浪小姑娘你不翻也后果自负。别磨蹭了，男孩子婆婆妈妈的，人贩子把你卖了都被人嫌。

听到不知来路的小姑娘骂自己婆妈，他有点气，但碍于对方一心好意，暂时按捺下不计较了。

小男孩走到栅栏前，观察了一会儿，下定决心后终于手脚并用地奋力爬杆，自是娇生惯养的小孩，突然当个野孩子翻栏杆，他一时不能很好地转换过来。

小女孩看他翻个杆子有如母猪上树的笨拙，忍不住叹气。

流浪小姑娘弱者，下来。我拉你上去。

语气满是轻蔑的傲然。

男孩见风使舵自甘示弱，为了逃命也不计较女孩的鄙视。他退到一旁，看女孩身影轻盈，灵活地一扶一攀就上了杆子，几乎是个猴王再世。

女孩居高临下坐稳在杆上，朝男孩伸出一只手。男孩把手伸过去。

流浪小姑娘使劲，三，二，一，跳！

男孩跳起来，能感觉上方女孩使出吃奶的劲在拉自己。

但很快他又坠下了。

流浪小姑娘（汗津津）你看着瘦，怎么这么重啊！

小男孩我也不想的。

流浪小姑娘怎么长这么大连个栏杆都翻不过去，算啦，我来垫你上去吧。

她一跃而下，粗布衣裳里鼓了风，一瞬间他觉得她像精灵下凡。

落地的姿势完美无缺，没有很大声响。

女孩蹲下身，给男孩展示后背。

流浪小姑娘上来，快。

小男孩这……会不会把你踩塌啊？

流浪小姑娘我身子骨硬，撑得住。

男孩犹豫了会儿，咬牙踩上去。

女孩稍微摇晃着往上使劲，男孩借力一蹬，抓住了栏杆上部，一只脚就要跨过去了。

女孩在颤抖。

流浪小姑娘你快点，我快坚持不住了！

小男孩我一只脚已经迈上去了，再坚持下。

流浪小姑娘（怒吼）你快点！

瘦小的身板几欲跌落，巨大的压强对于一个幼小身躯而言难以承受。

男孩一直努力攀爬着，他感觉得到女孩摇摇欲坠的肩膀，心里一万句感激涕零，行动以翻墙跃栏。

九牛二虎之力即将耗尽的须臾，男孩终于爬到顶端，他试探着摸索着下杆时，余光突然撇到后方一抹明黄色火光乍亮。

一回头看到了追击的两个绑匪举着手电。

绑匪1嗬，在这儿呢，站住，兔崽子别跑！

他举着电筒奔跑过来。

小男孩他要追上了，你快上来！

流浪小姑娘你先跑，跳下去，跑啊！

女孩嘶吼，身后的灯火逐渐明亮，她轻轻一跃把男孩从栏上推下了另一边的地上。

男孩猝不及防下了地，摸摸屁股有点疼，当他抬起眼时，他已经慌张失措了。

女孩身后灯火明媚，罩上了一圈毛茸茸的金色边缘。

最后一幕她嘴角上翘，纷乱发丝下白皙脸庞映得金黄。眼睛闪烁似藏繁星。

眼底都是不羁放纵的张狂，流转耀眼微光。

美好的事物总是稍纵即逝，他记得自己隔着栏杆伸出手去，猛地一抓，光芒熠熠，在瞬息却湮灭进了无影无踪的深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