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如初

　　不论岁月如何变迁，哪怕是沧海桑田，我也待你眉眼如初，温柔如故。

　　高一新生必不可少的活动那就是军训，然而在军训期间鲜有班主任会来插手管理，那群稚气未脱、锋芒毕露的熊孩子自有教官铁一般的军纪去约束，但许默言作为一个只有六年教学经验的年轻老师，尤其是第一次作为班主任带班，不免小心谨慎了几分。

　　“哇塞，小兮你这是军装诱惑啊！”穿上军装后越发中性帅气的石头拍着顾兮的肩膀说。

　　衣巾勾勒出少女优美的线条，阳光下越发乌黑的青丝随意披散肩头，因剧烈运动后微微潮红的脸蛋有香汗沁出，有几根发丝黏在脸上，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如山脉线条般优美的胸部微微起伏，听到石头的话，顾兮一面护胸一面笑骂着将石头的手从肩头拍开。

　　“集合！”教官一声响彻操场的哨声打断了少女间的嬉闹。顾兮、石头互望一眼，赶忙急匆匆地向队伍走去。

　　远远的就看到许默言和教官并肩而立，好像在交谈着些什么，风吹起他的衣襟，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儿，与世独立，不染一尘。顾兮第一次知道一个男人是可以如此干净却又散发着成熟魅力的。他好比那青竹，清雅洁净，却也有着历经苦寒的遒劲。不知道为什么，顾兮总觉得他是那样的熟悉，像命运的指引，注定的相遇。每每他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像梦一般的不真实，却又欺骗着她相信。她的焦点，无非是他。

　　可他却总是在匆匆一瞥后便避开她的目光。深情如他，当一个与已故恋人眉眼如此相像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一切都变成了一局一掌挥乱的棋盘，任他再怎么理智谨慎也无法压抑那一丝心动破土而出。他记得他的初言那温柔的眼波，如山黛般的眉，却将顾兮这个小小的名字刻在了掌心。理智总是压抑、束缚着他，而柔情总是在拼命挣扎，他只觉得，现在的他实在狼狈不堪。

　　待到队伍终于集合之时，许默言宣布了校方的通知:“今天的训练到此结束，军训期间晚自习不用上。好了，现在除了顾兮留下，其余人解散。”

　　大琳、石头和姗姗心中忐忑，生怕老师让顾兮留下是要挨批评，犹豫之下却还是无奈地走了。

　　“老师，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顾兮心中也有几分不安，但还是壮着胆子问。

　　“没什么，是关于你学籍的问题，因为你之前一直在英国读书，所以学籍转移比较麻烦，我有些事需要联系你的法定监护人。”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脸上，可总有那么一丝急于闪躲的不自然。

　　可在听到“法定监护人”这五个字以后，顾兮的脸色霎时间就变了颜色。恍惚间，记忆不知觉地就倒回到儿时。顾兮两岁那年，父母离异，父亲带她去了英国。姐姐顾初言从此改姓随母叫温初言，继续留在国内完成学业。顾兮的童年并没有母亲的呵护和姐姐的陪伴，她对这两个真实存在却又遥不可及的角色既模糊又向往。她不明白为什么父母要离婚，母亲又为什么把她和父亲的关系斩断的如此决绝，父亲从未和她说起，她也未来得及问母亲，母亲就病逝了。而她最后一次见到姐姐也是在母亲的葬礼。顾兮的记忆中从来都只有父亲，而父亲为了弥补顾兮在尚为年幼时就接连失去两个亲人的创伤，对她也是百般呵护，不让她再受到一点伤害。从小她在父亲那里就活得像个公主，她以为父亲的余生会一直对她这样好，父亲会守着她过完一辈子，她以为那是父亲对母亲未尽完的责任和对她的爱。太深程度的期待和规划被全盘颠覆，以至于幻想破灭之时她是那样的痛苦。那种感觉就像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抛弃了你，从此以后你不知道你还能相信谁。那种被唯一的依靠丢下的感觉让你无助，可又不得不依附他人去生活的无奈更让你羞耻。

　　“兮儿，你也不小了，也该体谅dad了。”顾兮始终记得父亲说这句话时摇头叹息的样子。那天父亲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情，就像烙铁一样烙在她心中，疼得她撕心裂肺。

　　“我怎么体谅你。呵，敢情全世界我是一直被抛下的那一个，妈妈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你可以啊，可以娶那个女人，甚至可以再生个孩子。我，再也不会依附着你去成长。dad，祝你新婚快乐！婚礼我就不参加了，因为我很忙！”那天她没有掉一滴眼泪，早就用眼泪哀求过了，如果眼泪能解决问题，那她愿意用一生的眼泪去改变父亲的决定。那时的她理智冷酷的像个疯子，用尽所有恶毒的话刺穿父亲的心脏。然后带着悲伤和绝望落荒而逃，逃到了母亲和姐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她想回来看看母亲和姐姐啊！想告诉她们，她过得很不幸福，她真的真的好想她们。

　　“顾兮？”默言低低的呼唤将她拉回了现实，“你怎么了？”

　　“啊？哦，我没事。”

　　“来我办公室一趟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