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万米高空上风的速度有多快,还在天边的乌云顷刻间就刮到了头顶,就像是一群乌鸦呼啸着涌来。云层轰隆隆地作响,昭示着一场大暴雨即将到来!
苏铭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雨天,尤其是暴雨天气,于是起身关上窗子,继续看着手里的课本。
随即,哗哗地下起了暴雨,灰蒙蒙的天空越发阴沉。
这场雨,一连下了几天,而几天后,就高三上学期开学了。
迎来高三的第一堂班会,班导李丹在台上正孜孜不倦地给大家打鸡血。声音是不是激昂慷慨语气是不是顿挫有力苏铭不知道,他一直看着窗外,天空像是用油墨画上去的淡蓝,夏末的风从窗口涌进来撩动着刘海,操场的绿茵场上有着几道飞奔的身影追逐着滚动的足球。
就好像一直在追逐着那个足球,谁都想带着球一路顺利的将它抽进球门。
却似乎永远也赶不上那个在面前挑逗翻滚的球。
苏铭在大家的眼里呢,是一个品学兼优谈吐文雅的乖孩子,总是喜欢白色的衣服,耳朵喜欢塞着耳机,上下学推着自行车的他像是舞台上演员有着刺眼的聚灯光。
“你不用等我了,老师找我有事。”
一条简讯发来,苏铭扯下耳机,将目光从英语课本上移开,望了望坐在走廊窗边位置的夏清扬,将书本塞进背包挎在肩上就走出教室。
“那我先走了。”
夏清扬看着屏幕上的话,默默注视着苏铭走出教室,怔了会儿夏清扬才匆匆地赶去教师办公室。
黄昏的天金黄色的,和路边被爸爸妈妈牵着的小孩脸上的笑容是一个颜色,充满温暖幸福的金黄。
骑着车穿过几条马路,又穿过几条小巷来到了一栋围楼前,门口有几个大婶在侃天说地的,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她们的议论声。
“阿苏,你妈等着你吃饭嘞。”
苏铭淡淡地哦了一声推着自行车走过。
“你们说那姓肖的死女人怎么那么好命,儿子次次考试第一,男人也不跑。”听到背后隐隐的话,苏铭握着车把的手突兀冒出了几条青筋,好像用了很大的劲一样。
住的地方是方方的围楼,一共三层,四方都是住户,中间是一个大大的空地,一旁有三个手压式水井,整栋围楼五十多户人家洗菜洗衣服都在那里,黄昏的光线从哪个角度也照不进这个天井,显得稍有些阴沉。
站在三楼,黄昏的金光撒在身上,似涂染料一点一点从头上开始抹,慢慢抹到脚上,整个人看起来像极了少林寺里的金刚铜人。
三层的楼道上都挂满了衣服,苏铭走在下面感觉头顶就像倒挂着一只只蝙蝠,若是在这里动静稍大一些会不会惊醒这些一只只像盯着美食的黑暗生物。
房东不知道到底如何想的,楼房也不修缮一下,起码弄得干净些有灯光些难道不会有更多人来租吗?
苏铭从三楼望去,自嘲笑笑摒弃了刚才幼稚的想法,不修缮租客也满了,而且似乎还供不应求。
围楼这附近几栋房子虽显糟糠,但因为房租便宜,又地处大理内三环,可谓是十分抢手。
苏铭摸出钥匙开门,铁门不堪重负地带着岁月的吱嘎声颤抖着被打开。
一股异味扑来,屋里一片漆黑,关上门苏铭按开灯,把背包丢在地上快步走到客厅沙发前,给沙发上的女人翻了一个身,霎时一大股排泄的臭味扑鼻涌来,像火药味随着炸药爆炸,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苏铭急忙走到厕所拿起便盆带着手套一点一点将排泄物从女人臀处裤子上抹到盆里,然后将垫着的塑料胶纸也丢进盆子。
整个过程熟练地好像做过许多次,苏铭除了微微皱了下眉头就再看不出任何表情。
六点到家一直忙到七点,帮女人洗净了身子洗了衣服并在房子喷了清新剂之后苏铭才呼了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他用袖子擦了擦额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沁出的细汗,默默端详着,躺在沙发上安静的女人非常有频率地眨眼,七秒眨一次。
“妈,你这一躺就躺了八年。”
低语着像自语又像说给女人听,属于自己的金黄色,近在咫尺却让人感觉那么遥不可及。
风扇的扇叶在一边呼呼地转着,不停地转,像是一个旋转的黑洞将男孩沉静的目光扯进去,苏铭给躺着的母亲喂了一杯水才起身去做饭。
时间在静静的写字声,在沙发上女人均匀的呼吸声,在扇叶的呼呼声悄悄到了八点半,铁门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挤进门来。
“回来了。”在饭桌上写作业的苏铭头也不抬,淡淡地说。
苏立唔了一声换下脏兮兮的衣服走进厕所。
锅里热菜的水烧开了,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响声,苏铭脑子想着一道数学题的解题方法。
“今天你妈排便了?”
“嗯,还有爸你在吃饭的时候其实可以不用说这些的。”苏铭头也不抬建议道。
“这是学费生活费,不够的话和我说。”
“嗯。”抬起头,苏立那坚毅线条勾出的五官印入眼里,皮肤因为长期在工地干活的缘故晒得如巧克力般的暗黄,略显沧桑的手正将一沓红色钞票推向桌子中间。
苏铭将那沓不是很厚却是父亲辛劳的心血拿起放在旁边,100元的鲜红像是在苏铭面前泼了一盆血液般,从头淋到脚。一群叫心酸的蚂蚁从脚开始爬,一直爬到心脏,然后蚂蚁们的头头发现这里是个筑巢的好地方,开始嚣张地占领。
“辛苦了,让你受这种罪。”苏立看着儿子的动作笑了笑开始吃饭。
“没有,妈妈才辛苦,我回房写了。”低下头,苏铭将书本和钱裹到一块便回到房间。
看着男孩的背影,苏立轻轻地叹息。
在门关上那一刹,苏铭的眼眶终于藏匿不住那盘旋在里边调皮的泪,一滴泪珠顺着脸颊呼啸落下,落在那怀里的书本和钱上,发出啪的声音。
平静地擦了擦眼,苏铭走到书桌,将台灯拧开,桌子边有张照片,是一张八年前的全家福。苏铭静静地凝望了几分钟,便继续着属于高三的作业。
一边的风扇呼呼的转着,时不时把旁边的书本吹动一页一页,却依然吹不翻哪怕一页。窗外虫子此起彼伏的叫声被扇叶狠狠搅碎,再和着沙沙的书写声一起揉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