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京田府
寒冬腊日里,田府内依旧是郁郁葱葱的翠竹林,长势极好;一身白衣的男子坐在竹林内的石桌旁,独自下棋。
竹叶飒飒作响时,他放下手中的黑子勾唇一笑。
“我田府大门容不下你还是如何?”
来人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落坐在男子对面,毫不客气端起了面前的翠玉杯,给自己倒满一杯酒。
“哎,我说你要是寂寞你就说,自己下棋还摆两个茶杯,这不等着我来嘛。”
男子抬腕之际,桌面上的棋盘瞬时消失,这一手幻化功夫让来人咋舌不已。
“啧啧啧,白瞎了你这一身功夫和手艺,当初你若愿意随我南下伐蛮,我也不至于到了今日才能回京,你就不怕我战死沙场?”
男子淡淡一笑。
“我若去了,你来掌管天罗地网?”
此刻坐在金泰亨对面浅笑吟吟的白衣男子,正是如今天罗地网的头目,名誉云京的国笔,金泰亨自幼的玩伴,田柾国。
“得了吧,你走了不还有你堂哥嘛,你就是怕死,不敢随我去。”
金泰亨说到此又忆起当年事,气哼哼的把茶杯一摔,继续说道。
“你可还记得三年前,落梧宫,你可是跟我一起对太傅起过誓词的,这一世,生而为大丈夫……”
三年前,两个身穿蓝色扶仓堂学服的青涩少年,跪在白发须眉的老者身侧,手指青天,眼望帝祠。
“这一世,生而为大丈夫,当克己律身,胸怀大义。生,忠肝义胆保大越,死,亡魂化将守城关;犯大越者,逐之;欺大越者,诛之;国如此,家同之…………”
岁月悠悠,一晃三年,第一次出征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让开!”
身披银甲的金泰亨不顾侍卫阻拦,径直来到田柾国的住所,浑身的怒火,在看到田柾国时才消了几分。
“你当真不去?”
田柾国桌前,看着眼前的泼墨画沉默不语。
“行,不去便不去! 我此行若有命回来,咱们喝上三日再把话说清楚了;我若没那个命回来,从今后你便当没我这个手足之交,丧礼也好祭日也好,你都莫来我碑前。”
一年后,意气风发的少年凯旋云京,虽不至封侯拜相,却乃越朝开国以来最年幼的正三品将军,。圣旨下来当日,田柾国在落梧宫外的梧桐树下,应约与他痛饮三日。
金泰亨至今仍不知他抛下誓词跑去天罗地网的原因;可说到底,天罗地网听从于越帝,总不算是背弃了当日的誓词。
“三年了,自那次出征,这是你三年来第二次来找我。”
第一次,是你履行承诺找我痛饮,给我解释的机会。
第二次,便是今日。
说及此,金泰亨颇有些不自在。
“我今日来找你,却是有事相求。”
“你我之间,何时需求?”
竹叶落了遍地,落在两人肩头。
久不见君,甚念君。
金泰亨愣愣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
“我想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田柾国抬眼看那画像时眼皮略微一动,只一瞬而逝。
“知晓了。”
宁园
郑号锡瞅着天明日朗,便让乐儿去差人搬了桌椅到窗前的梨树下,想着练会儿字。
前些日子天冷,他懒得伸手,便荒废了些日子;如今想来,他能拿出手的也就一手好字了,岂敢再荒废下去。
乐儿忙前忙后的指挥着人端砚台,取毛笔,备热茶……郑号锡便倚在树下看着,长平静候一旁。
他瞧着瞧着,便想起了那日府宴时金南俊对自己说的话。
“如何? 终究是被一勾栏卖笑的狐媚子给比了下去。”
初听时只觉心惊肉跳,细细回想,竟觉后怕。
打一开始郑号锡便知道金南俊这人深藏不露,虽对他相识多年早已知根知底,可还是难摸懂他的心思。
按理来说,他若愿意,此刻怕早已拜相,却偏偏赖在一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上。
你若说他是靖王党羽,可接触多了便能看得出,这人每每做事只出三分力,大多时候只是偶尔提点几句,并不愿出谋划策。
“唉……”
他忍不住叹气,换了个姿势继续靠在梨树下盯着乐儿看,总不明白金南俊弄个眼线过来想捞什么好处。
宁园外
闵玧其站在门口远远朝里看了一眼,只瞧见光秃秃的梨树下的人正眯着眼睛晒太阳,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中却又顿生悲凉。
若你日日偎在这小院,静候我来,倒也不错,只可惜……唉,不想也罢。
他摸摸腕骨那道浅显的疤痕,转身离去。
“等你们拾掇好,这日头都要下山了。”
郑号锡佯装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发怔。
既已到了门前,何故不进来看我一眼,是不敢,还是不愿。
这厢乐儿终于是拾掇妥当,郑号锡刚坐下,门外便有人传了话。
“公子,王府外有位叫秀秀的女子找您。”
秀秀。
乍一听这名字,郑号锡的心便沉了几分。
“叫她去后门等着,我稍后过去。”
靖王府后门
卸去了戏子妆容的秀秀,容貌清秀,杏目樱唇,小家碧玉的模样任谁都难免多看两眼。
郑号锡站在门内并未出去,只让长平递了纸条过去。
“秀秀姑娘放心,我已在查,若有消息定当尽快告知姑娘。”
他在门内远远瞧着柳树下的秀秀接过纸条,拉着长平的袖子说着些什么,随后不顾长平的阻拦跑到了门口,家丁自是不敢让他进来,双臂一伸拦住了她。
秀秀泪眼婆娑的朝门内的郑号锡喊着
“公子……公子,我知晓我家相公就在王府,他作了王爷的男宠是不是,公子……”
跟过来的长平脸色不甚好,对家丁训斥了两句。
“做什么吃的,没看见主子在这里,惊了主子你们可担的起罚?”
家丁闻言急忙架起秀秀往外丢,生怕郑号锡发怒。
不远处的桂树丛旁,一位蓝衫男子信步走过,听到这边的声响边停了脚步细细观量,身后的小随从却是忍不住嘲了两句。
“主子,他算什么主子? ”
男子面含笑意,伸手掸掸衣袖后说道
“贤儿,你又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