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夜晚,空气中还飘散着夏季的湿热,蝉在树上伴着月华乐此不疲地聒噪着,被汗水打湿的衣服贴在皮肤上,更让人填了几分烦躁。
这样的天气里,应该有西瓜消暑。
趁着没人注意,邱梳童偷偷地溜进女寝水房,从水房深处费力地提出一个水桶,冰凉的井水里放着一个又大又圆的西瓜。
学校是禁止夏天往寝室里带西瓜的,但鬼灵精怪如她,总有办法偷偷地把西瓜带到学校。
她用刀小心翼翼地将西瓜分成一个个小块,一半送回寝室,另一半被她装进干净的袋子提在手里,逃过宿管阿姨的眼睛,跑出女寝,向男寝方向跑去。
邱梳童的家教甚严,因为父母都是军人,从小就养成了机敏干练的性格。
去男寝,只是因为邱爷爷退休后不愿意回家,就被他的学生——校长,安排到男寝。
邱爷爷见到邱梳童拎着西瓜跑过来,不怒反笑:“这么晚都能逃开寝室老师跑出来,有我邱家人的样子!”
“我这不是惦记爷爷,想给爷爷送西瓜吗!”
说完,爷孙俩一起笑起来。
对面伏在桌子上做功课的少年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抬起头看了邱梳童一眼,紧抿嘴唇。
“他是谁呀?”邱梳童指着林屿,轻声地问爷爷。
“林屿,实验班的,这孩子学习好还要强,学校不是规定熄灯后不准许学习吗,见他那么好学,我就让他到我这里学习了。”
邱梳童打量着他,猛然感觉一阵熟悉。
她拿着西瓜,大步向林屿走去,“喏,吃块西瓜吧,夏天里解渴。”
邱梳童看着他,少年的头发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有着枯黄,日光灯下脸色有些苍白。
林屿闻声抬头,写字的笔顿了顿,有些疑惑地看向邱梳童。
“你不认识我吗?我是你的新同学邱梳童啊。”她突然有些失落地自我介绍道。
林屿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听了她的解释后,还有些疑惑地皱了眉,说了声“谢谢”就低下了头,并没有碰西瓜。
头顶,是邱梳童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林屿当然见过邱梳童的,在去年五月。
那是他们都还高一,而邱梳童是在平行班,被分割在两个不同的校区。
五月里,春光葳蕤,校园里的柳树早就摇起了婀娜多姿的身段,林屿背着书包从树下走过,那时阳光正好,洋洋洒洒地落了他满身,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阳光,嘴角攒起少有的笑意。
邱梳童就是在这个时候看到他的,周末的校园里本来就少人,僻静的小路上只有在写生的她和路过的林屿。
邱梳童觉得心里欢喜得如无数只蝴蝶拍打翅膀,她迫切地想认识这个少年。
邱梳童是想做就做的性格,于是她跟在林屿后面,看着他走进实验校区,走到一年二十班门口。
“跟着我干嘛?”林屿发现她,利落地转身看着她,有些薄愠。
“我想问你的名字!”邱梳童双手一摊,说得无赖。
林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打算离开。
“喂,”邱梳童拽住他,“不告诉我你名字我就缠着你。”
林屿眼神看向教室,继续忽视她。
“我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你到底叫什么?”
“林屿。”终是受不了她的聒噪,他皱着眉,报出了姓名。
林屿,她反复吟哦着,一字一顿,美如珍珠落玉盘。
也许那天的阳光每个春日里都有,不足让人深刻,而林屿这个名字,却时刻鲜活地跳动在邱梳童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