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幼鲸踉跄地扑过去,想要扶起趴在地上的人,却不料被那人一把甩开。
“南幼鲸,跑……”顾北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不等南幼鲸反应过来,她的身体已经被顾北生生拽出去好几米。
南幼鲸只觉得耳鬓的发丝被风呼呼地吹起,有凉意从未扣紧的纽扣缝里灌进胸膛,套在身上的短衫随着风有规律的舞动。若是身后没有那辆夺命亡车,南幼鲸突然觉得,如果可以,她愿意每天跟着顾北不留余力地奔跑着陌生小道上。
从十一岁开始,南幼鲸就一直在策划一场逃跑,逃出生活的牢笼,逃出规矩的人生轨迹。她期望和某位知心人一起,没有清单也没有计划,即使最后会失散,即使最后仍然一无所有。
然而不知为什么,南幼鲸却一直下不定决心。许是怕了吧,她害怕错过南鸥,当你的双脚踏遍每一寸土地却仍没有找到所期望的那个人,锥心刺骨自是不言而喻。
她停下脚步,开始等待。
她不再奔跑,开始驻足。
所以自从南鸥走后,她就再没有如此放肆地奔跑了。
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告诉南幼鲸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顾北。
突然,南幼鲸感觉左腿肌肉猛地收缩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向左边倾斜,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惨白的灯光照在南幼鲸和顾北身前坑洼的小路上。南幼鲸突然有些害怕。
“跑得还挺快。”跟在后面的出租车司机从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随即加大了油门,“可惜,人毕竟敌不过四个轮子的车。”
顾北看着体力渐渐不支的南幼鲸,在心底大呼不妙。他挽着南幼鲸手臂的胳膊力度渐渐加重,附在南幼鲸耳边说:“南幼鲸,别停下来。”
南幼鲸瞥了顾北一眼,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她感觉胸口仿佛压了一座巨石,此刻连顺畅的呼吸对她来说都是奢求。最后一刻,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眼前是一片刺眼的白光。
这是,要死了么?
对不起啊,顾北,我还是拖累你了。
南幼鲸无奈地想着,轻轻阖上眼睑。
“南幼鲸……?”
南幼鲸醒来时,顾北不知所踪,只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背影,身着灰白色的外套,像极了……
南鸥。
南幼鲸在心底惊呼一声,不顾左腿的酸痛,跌跌撞撞地跑到男子身边,轻轻扯了扯男子的衣角。
男子不解地回过头来,棱角分明的五官像是造世主的恩赐,一双孤傲的眸子里是不寻常的清冷。他双眉紧锁地看着半坐在地上的南幼鲸,许久终于扯了扯嘴角开口道:“奚水,你怎么在这?”
奚水?南幼鲸眨了眨眼,努力褪去眼角的雾气。她直直地盯着男子陌生的脸,突然感觉全身的力气仿佛被生生抽走。末了,南幼鲸自嘲地轻笑一声,扶着墙壁缓缓蹲在地板上,一言不发。
男子看着南幼鲸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伸出手想把南幼鲸扶起。南幼鲸看着男子伸出的手,终是没有力气搭上,兀自捂着膝盖缓缓直起腰身。
“你干什么?”顾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男子回首,看着满面怀疑的顾北深深吸入一口气,眼中滑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却又很快被清冷所取代。
“和你没关系。”男子抬起手腕瞟了一眼手表,凉声道,“这是S市的x宾馆,没事就快走吧。”
“S市?”没等男子说完,南幼鲸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拽着顾北的袖子道,“S市,何锦年最近在S市有签售会,我们去看吧?”
站在一旁的男子在听到“何锦年”这三个字时脚步一顿,右手有些不自然地摸向口袋里的名片。他最后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南幼鲸,无奈地勾唇一笑,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北看着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对南幼鲸说:“喂,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脱险的么?”
见南幼鲸摇了摇头,顾北凑到南幼鲸耳边小声道:“你知道么?当时那辆出租车都快要压上你的腿了,然后刚才那位先生突然开着跑车从路边冲了出来,出租车司机一脚刹车,再没有停留,灰溜溜地跑掉了。”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南幼鲸安静地听顾北说完,突然轻声道,“怎么会这么巧?那位司机追了这么久只因为一辆跑车就会调头离开?其他我不敢肯定,但唯一能确定的是,那个男子绝不是常人。”不仅如此,南幼鲸还感觉到男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就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
一道灰白色的身影紧紧盯着巨大的屏幕,身边的保安见状递上一杯咖啡,轻声道:“何先生,她真的是奚小姐么?”
男子没有接过咖啡,只是轻轻摁灭了手指间的烟头,白色的雾气顺着烟灰缸缓缓而上,一时间空气里都充斥着呛人的尼古丁的味道。
“她不是她。”男子的声音很轻,很快被聒噪的虫鸣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