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城有八所高中，文舒高中排行第六，和一中相比，它没有令人赞不绝口的升学率；和冠华高中相比，它不够雍容华贵。校园占地面积1600多万平方米，运动场所和校舍的建筑面积平分秋色，能在学习和娱乐两不耽搁的校园里生活，成为不少莘莘学子们向往的天堂。
而在大部分家长的观念里，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要想有个好的未来，要想将来能够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在一个学习竞争特别一流的环境里，一心一意读着圣贤书。至于玩，那就是玩物丧志，挥霍光阴，浪费生命，是没有头脑或哪根筋搭错了的人才会干的事。
关于这所高中，一直有一个传言，十八年前，这所可有可无的高中因为贫穷，师生都各奔东西了。
几间破瓦平房，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曳曳，随时都有可能从学校变成荒芜。那时，从几百人到最后只剩下几十个人，年轻的校长一筹莫展，写下了平生最伤感的文集一篇。
当年，他正值二十二岁的年华，刚刚大学毕业，才华横溢的他本该出国深造的。无可奈何接到母亲卧病在床的消息，一时心软就留了下来。
回到家乡之后，在初中班主任的介绍之下，到了那所无名的高中里当起了国文老师。
虽说是一所高中，不过是几间平瓦房而已，四周都是农田，每到夏天，便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在风中泛起层层涟漪。
孩子们都是不远千里，从大山里来求学的娃娃，没见过什么是大海，他就时常带着自己的学生，在日落时分，望着那广阔无边，全是青葱葱的稻苗，问身后的孩子们：“同学们，大海美吗？”
“美，很美！”
其实，他那时也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本来差一点就可以漂洋过海去求学，可结果去回到了生他养他的临城。只是凭着书中的描述，默默地深爱着他心里的那一片大海。
终有一天，生活变好了，他会重拾背囊，去目睹大海的真实模样，会不会真的如书中所说的一样，广阔，无垠。
教室的门口种了一排柏杨，是校长的父亲在世的时候种下的，他还是个高中生的时候，这些柏杨就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秋天到来，落叶开始在风中翩翩起舞，跟着风一起飘了好久才会落地，慢慢地溶进土壤里。
学校里，算上校长和自己，一共才五位老师，他记得自己从这所高中毕业的那年，学校里才只有几十个学生，当他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白人。
他也曾和那群孩子们一样，每个月从家里带着米和咸菜，然后跋山涉水了一天之后，才到学校里。
所以，无论他走了多远，都忘不了那段岁月的艰难。
第二年秋，学校里的老师走了两个，大部分学生已经选择了辍学，都回家告别双亲外出了。
知识改变命运，金钱成就人生。
那样的时代里，生存大于一切。
家里没有吃的了，几卷破旧的书都不够烧火做一顿饭，管不了一日三餐，又能拿什么信念告诉自己什么是美好未来。
他是五位老师中最年轻、学问最高的老师，其余四位老师的教龄都在二十五年以上，校长三番四次明言暗语让他离开，为自己的前程想想。
“小白啊，你赶紧离开这里吧，你还有大好的前程在等你着，何必在这里荒废了。”校长是他学生时代的老师，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像他一样热爱人生的学生，他又怎么甘心就这么结束自己的职教生涯，可是，眼看着这座学校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被耗费在这里。
“校长，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希望。”他紧紧咬着嘴唇，校长说的他不是不懂，心里能说服自己离开的理由有千千万万，可他也不知道到底在挣扎着什么。
在第三年的春天，一个风高月清的深夜，校长也走了，带着青年时代的满腔热血永远的离开了那片他曾经最挚爱的土地。
教室里只剩下了几十个学生趴在课桌上沉默着，无声地流着眼泪。迷茫，无助铺天盖地。
他悄悄地收拾好了行李，走到房门口，又退了回去，又拿起行李，又放了下去。
那年与梦想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让他如此绝望。
站在窗前，听着哭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他只是个人，需要生活，梦想还未实现，还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因为怜悯之心就这么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叫雪梅女孩，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等着自己回去，他不能失约，他要离开。
一天过去了，紧闭的房门外面，剩下的几十个学生在哪里哭着喊着叫他，求他别走，求他留下来。
土砖房里，还残留着冬日的寒冷，灰色的墙壁无数张恶魔的爪子朝自己申张开来。
他抱着头，躲在被子里，失声痛哭着，无论学生们怎么敲打着房门，都没有去理会。反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们失学是他们自己的命不好，自己本来就不是奔着老师这个职位来的，这个烂摊子凭什么要让自己来收拾。”
他开始在心里后悔，悔恨自己当初没有听校长的劝早些离开。他总以为会好的，再坚持坚持。
直到第三天，他邋遢着臃肿的双眼出来了，做了决定了他一生的决定。
他留了下来，成了那所高中的校长和唯一的老师。
再后来，娶了一个叫文舒的女孩。
那女孩家室斐然，漂亮大方，知书达礼，是个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学生，崇尚浪漫与自由，姨夫和大伯都是中央的大官。
还没有目睹到真人的模样，就被他的那篇悲叹命运的文章所吸引到，她的一封寄往北京的信，彻底改变了那所学校和他的命运。
没过多久， 土房变成了水泥房，后来，从水泥房变成了高楼大厦。
才子佳人，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成为一段佳话。
结婚的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少的酒，他向来不爱饮酒，来客见难得能让他喝一次酒，又恰逢是个大喜的日子，就不停的给他灌酒。
他来者不拒，握着手里的瓷器酒杯一饮而尽，一杯杯下肚，胃里开始翻江覆海，头晕目眩。
众人互相搀扶着，大家晚上喝的都不少，他的身子被左边的青年男子衬托着，对面的人还在对他进酒，他笑得扑朔迷离，脸上的神情让人分不清他心里的想法。
他从来都没有像那天那样，想把自己灌醉，然后所有的忧愁烦恼都会烟消云散，眼前的一切一切，不过是上天给自己开的一场玩笑而已。
客走席散，夜深人静，他踉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