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炎热的夏天又来了,中午可热了,火辣辣地,把大地烤得苍白无力,虫子直叫个不停,好像这样拼命地叫就能凉快一点儿。夜晚天色渐渐黑了,英子正在烧饭就闻到汗臭味和木屑味了,英子知道这是爸爸回来了,立刻去帮忙拿衣服。“英子,帮我爸爸拿衣服换。” “哎,去了呢。”英子知道爸爸在山林里头做工辛苦,每个夏天进山林里伐木终是像从水里出来一样回到家中。衣服都粘在汗水直淌掺夹着木屑的身子上,常年干的是苦力活,男人那种坚硬肌肉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了,脚上的军绿色的解放鞋满是身上留下的汉水和木屑,连头发也是山林里边的木屑和泥垢。对于英子妈妈来说,这就是全家的顶梁柱了。吃过晚饭时分,奶奶出奇地过来喊英子英子,“这里煮了番薯,拿着碗过来吃吧。”一说英子嘴就馋了,看了看妈妈不说话,就拿着小红碗去奶奶家里了。英子看到满满的一锅,可高兴了,英子小心谨慎地拾起了一碗。“妹妹睡醒了也有得吃了,拿回去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好吃,甜甜地。”英子心里头想着。然后在大家的目光下,低着头,也不敢看伯母和奶奶他们的目光,走到门口门槛石阶上,身子忽然猛地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原来是奶奶在背后扯自己衣服。英子还是低着头,害怕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碗里的番薯,生怕它打翻了。“你看你看,叫你吃个番薯到处走来走去的,倒了连吃都吃不到嘴呐。” 英子愣愣地站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办,走还是不走呢。“这时奶奶说了句“回去吧回去吧。””顺手把英子往前推了把,好像要赶着似的,刚才还不让回去呢。说真的,英子小小的心里头可恨奶奶了。
又一个农历十一月十一号,这天灰蒙蒙的,英子爸爸还是像往常一样扛着锯子往山林里边去,妈妈也下地里干活去,因为天可能会下雨,妈妈就留英子在家里好好看着妹妹。果然下午时分,黑沉沉的乌云从山林那边压过来,很恐怖的感觉。英子收好衣服把院子里的柴都盖好了,烧起了热水,拉着妹妹的手等爸爸妈妈,回来他们可以洗热热的热水澡了。 别人家都回到自己家中的吧,心中全是等待,已然忘记了别人家一家子围在一起烤柴火堆。英子额头上满是焦虑的伤痕,妹妹也不哭,懂事地坐在姐姐腿上。此时等来了村子里的大娘,慌慌张张地,告诉英子说“你爸爸在山林里出事了,被树压倒了,你妈妈正往山林里赶,村长他们也去救人了,你在家里带好妹妹啊。“ 大娘说着着说着也哭了起来了,慌乱地急走着去了,英子听着听着也大声地哭了起来,合这呼呼呼的寒风,妹妹什么也不懂,看到姐姐哭了,自己眼泪也哗啦啦地流了,和姐姐一起大哭起来。天下起了冷冷的雨,灰暗暗的,黑云翻滚得更凶猛了。此时,山林里边哭声,呼喊声,抬担的压吱压吱声,呻吟声,冷雨寒风交织一片,还有路上狂奔山林的脚步声和哭声。鲜血合着水渗到土地里边,尽管已经用山上里的草药弄了,只是英子她们看不到。混乱中,英子爸爸呻吟着紧紧地捉紧村长的手,苍白的手曝出青血管来,脸色灰暗,嘴唇苍白,张了张口,又喊不出声了,又张了张口,还是吐不出来,雨安详的下着,只叫人着急与悲痛。啊,这说个话那么难了,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捉住村子的手着急地流出泪,血丝布满眼睛。村子长紧握英子爸爸的手忍着哭声,流着无声的眼泪,告诉他坚持下去,很快就到医院。在场的人都悲痛地流着眼泪,心在颤抖。英子爸爸不让人抬了,哀求着,终于吐出话来了:“不用去了,不用了,撑不了多久了,没有用了,让我回家吧……” 说着说着哭得更厉害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那么好的一个人离去。大家哭得很凶很凶,雨还是下得那么安详。
英子妈妈还是没能看到他的最后一面,他们已经是俩个世界的人了,英子和妹妹也永远见不到爸爸。见到他的那一刻,英子妈妈像个疯子一样,身子发抖的颤动着,倆腿笔直地软了下去,哭哑了嗓子,泪却还在无声地流。谁也无法弥补这个不幸,谁也不知道,英子妈妈和英子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家里少了顶梁柱,光景一下子落下了,以后该怎么办呢?来不及继续悲伤,现实已经爬到扁扁的肚子里了。奶奶他们是不关心了,唉,反正心早已经凉了。娘家那边已经送来好多次稻谷了,英子妹妹也总喊着要吃肉,英子哄着妹妹。家里的大花公鸡也已经不养了。英子妈妈暗地里落泪。半夜里英子醒来都能听到妈妈的呜咽声。英子只能装着继续睡。后来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英子妹妹送了人,英子也被送到了一户人家,养父养母都没有孩子,所以对英子特别好,英子妈妈改嫁了。村里人都叹息,后来渐渐地没有人说起了。我上了高中以后,偶尔听村里边人说英子妹妹脑子有点问题,人家不想要了,后来怎么样了也无从得知,英子过得不错还上了学,养母每天把英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或许,在英子的心里永远都有一身子的伤疤却无从诉说,也不愿诉说。
每年清明节,养父养母都会带着英子回来祭拜父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