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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很久很久以前

南与白

当副官终于松开了紧握着的手,躺在威尔怀里一动不动的时候,会场里还剩下的活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完。动乱中一匹横冲直撞的赤马将房顶撞出了个大窟窿,凛冽的寒风便从这木墙顶上的大洞吹了进来,持续控制着会场里的氛围。在这四周的木墙上到处是焦黑的颜色,幸好借着大雪的掩埋,才没有着起火星子。

大胡子扬起鼻头仔细嗅了嗅,似乎是觉察到了空气中飘荡着的烤肉味。不过可惜的是,烤得有些过了头,大概是某个不幸的家伙,口袋里装着的火药被一股脑儿地引爆了。他皱着眉头环顾了下四周,烛台凌乱,缺胳膊少腿儿的桌椅上遍布着剑痕与弹痕,好似野牛狂奔而过。他叹了口气,看这光景,谁又能想象得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此处还是有着上百号人的烛光议厅,而经过片刻短兵相接地激战,生者剩寥寥。虽说幸存者大都受了些伤,但与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还是有着天壤之别,当然,也许只是暂时的区别。

与周遭空气融为一体而陷入凝结的几个活人中,脸色最惨白的便是人质了。他是被大胡子从会场的大桌子下揪出来的。双眼圆瞪,手脚不停地颤抖着——自打被捆上之后,他就一直被扔在这冰冷的地面上。坐在人质身旁不远的,是一名剑士,有些修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他缓缓地擦着手中的巨剑,如铁板一般宽阔的剑身上零零散散地挂着些殷红的液体。一袭米色披风顺着他的肩头直至身后,凑近一些看的话,上面似乎还印着一片维尔西南部地区特有的暗红色淡雅花式,不过这时候可不容易认出这徽记,毕竟也极有可能是刚刚沾上去的。

大胡子自方才战斗结束起,就在不停地搬着些物件,放到门口和墙边企图用来抵住难以预料的冲击。正由于烛台多半被打翻的缘故,所以会场里的光线忽明忽暗,伴着地上兹兹拉拉的火苗,勉强看得清他脸上的浓密胡子。不过大胡子也逃不过坊间常形容的所谓“维尔人是从模具里出来的”这句话,高大魁梧,一扫浓眉,皮肤泛黄,似乎成了对维尔人的通用描述。当然,如若非要找出点儿不同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他脸上的两道疤痕了,呈平行状蛰伏于左脸,并微微隆起。

披风少年我说

站在木墙边上的一位身着绿色披风的少年,把耳朵竖直了贴在墙壁上,声线细入银铃的他,刚想开口却欲言又止。隔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地补了一句,

披风少年我说,你们能对付几个?我背着支弩,四把匕首,再加上这张短弓。

说完便将匕首在掌中转了几圈,咔嚓一声竖插在了皮靴旁,就像演练过很多次一样不慌不忙。而站在他不远处,同样把耳朵贴在木墙上的绿衣斥候,正拿着小刀,在木墙上努力地削着,丝毫没有关注身边的事情,不过从他严肃的着装来看,实力似乎不容小觑。

大胡子放下手中的物件,也不顾身上的刀伤就鼓了鼓横肉,伸出两只手豪迈地说

大胡子拖住十个,干掉六个!

然后核对了下自己的手指头。接着,他看向紧握着手半剑的剑士,扬了扬眉毛,似乎是一种示威。

剑士没有理会那灼人的目光,只是抬头望了一眼墙角的那位披风少年,目光就这么从头至尾地一扫而过:一件墨绿色的改装维尔军衣,帽子和披风连成一体,把整个头顶捂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那几乎褪色的羽弓徽记,根本没人会知道这是来自兹兰德的弓骑兵。

金发卫兵五十步两个,

不远处的金发卫兵在简单包扎了下腰间的伤口之后,也是不紧不慢地顺手端起两杆前端装有匕首的火枪,侧着脑袋瞄准前方,若无旁人地开始自言自语,接着,他一个翻滚,躲进了横倒着的桌子后面,象征性地快速装填了弹药,轻车熟路,

金发卫兵二十步再两个,

最后,他将火枪轻轻一抛,双手扣住桌子的边缘,跳起来空翻之后稳稳地接住枪托并猛地向前方顺手斜扔,刀刃稳稳地插在了简陋的地板上,激起一片木板下方的厚雪,

金发卫兵三步还两个。

一气呵成。

就在这表演时间,斥候已经将木墙削出了一个小洞,他大概是想要观察外面的情况,于是把脑袋凑了过去朝木墙外张望。不过他什么也没有看见,除了黑糊糊的一片。之后,他便听见了砰的一声轰鸣,至于更后面还发生了些什么事,其实都与他无关了。当他面目全非地倒在地上时,完好的那只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墙上的洞,伴随着大量飞舞的木屑......残响戛然而止。如果不是剑士冲上来将弓骑兵着装的少年拽走,我们还能借着视角再看得清楚一点,不过众人都躲到了掩体后面,作战神经已经给了他们最自然的生理反应,互相盯着,耳朵听着。除了少年在小声啜泣以外,其他人都专注于那一滴滴汗珠落下的声音。

此刻的沉默也如同他们所想的那样稍纵即逝,一阵散乱的枪声奔袭而来,将木墙的上层部分打出了无数个碗大的窟窿,尘埃和碎片撒了他们一身。随后,又是死一般的静寂,无尽的漫长。谁也不知道外面究竟还有多少潜伏着的敌人。

不过威尔并不考虑这些,只是依旧静静地坐在一块木板子上,身旁的地上躺着他的副官,相似地是,他俩都没有听见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在这场混战中撕裂了许多人,有些累了。良久之后,他挠了挠前额蓬乱的头发,站了起来,抽出钉在地上的阔剑,朝人质走去。

人质不是我!我们没有做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

人质像个粽子似的在地上扭来扭去,并大声哀求道,

人质求求你!请不要杀我!

威尔没有回答他的的话,而是站在人质的身前,虚晃了一下手中的阔剑,割断了捆住人质的绳子。

威尔他是无辜的。他叫安特维斯,是此次王室派来的会谈使者,同时也是罗登威王立学院的人。他带来的人怕是早已阵亡了......大概还受了些惊吓,

威尔摆弄了一下人质胸前的雪花勋章,冷静地说,

威尔外面围着的,也绝不是从罗登威来的。

#金发卫兵林区外围不是还有纳北维的六支亲卫队在......

卫兵突然不说了,也许他确实想到了一个足以让自己害怕的结果,憋了许久才缓缓接续下去,

#金发卫兵......进行......护卫。

威尔我们达摩克里斯虽然隶属维尔王国,但我们的使命并不是为了效命于他们,你们应该清楚。

威尔毫不避讳地说,

威尔这足够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了,或者说,恐惧。这些人并不想看见我们与王室有过多的接触,或者,还有更深的意思,指不定就是纳北维这群人本身的问题。你们看。

说完,威尔摊开手掌——一颗稍微有些变形的子弹。

威尔整个维尔王国还在使用铁弹的唯独纳北维地区,这与铅矿稀少铁矿丰富有着直接的联系,

威尔用手抹了抹脸边的血迹,

威尔刚刚冲进来的数百死刑犯就几乎将我们全歼,这滴水不漏的网谁都无法突围......

他忽然停下不说了,稍转视线,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屋顶的那个大窟窿,又回过神来接着说,

威尔但我一定会让你们突围。最后,别忘了我们作为达摩克利斯的使命......就这些......

一向嗓门很高的大胡子这时候却一言不发,只是卖力地搬动他先前用来堵住门口的大物件。

金发卫兵哥!

卫兵朝大胡子喊道

金发卫兵连你也要投降吗!

大胡子闭上眼皱了皱眉毛,一声叹息之后还是低沉地回答道:

#大胡子按他说的做。

众人推开木门的一瞬间,除了随风飘进来的雪粒子,他们还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不远处密密麻麻的,不下千百人,剑拔弩张,蓄势待发。毫无疑问,他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一个骑在北方矮种马上的男人,在卫队的簇拥下,正慢慢向他们靠近。

安特维斯啊,这......

安特先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颤抖地说,

安特维斯埃伯尼......是你?

骑在马上的男人摆正了下帽子,露出笑颜说:

埃伯尼安特先生,我们是来接您回去的,瞧,您怎么和这些邋遢的信差*站在一起了呢。

(*达摩克里斯组织起初除了民团操练,还处理维尔王国从边疆到王都的邮驿事务)

安特维斯我的学生。

安特看了一眼身旁的威尔,点了点头,便径直向埃伯尼走去。

埃伯尼缓缓下马,稍加整理了下身上的褶子,伸开双手,做出想要拥抱的动作。不料他突然间右手一挥,朝着安特先生指去。

随后的隆隆巨响,遮蔽了威尔喊出的警告。

还没等安特反应过来,他就已经被流弹打成了筛子,有些部位还插了数支弩矢。安特蜷曲地跪在了离埃伯尼近在迟尺的雪地上。暗红色的印花侵染了他的胸襟,伴随着他嘴里咕哝的杂乱声音,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埃伯尼慢慢地走了过去,依然露出一脸让人惊悚的笑颜。站在木门边的大胡子有些按捺不住,攥着手中的环首长刀,却不知被谁捏了一下手腕,顿时感觉一阵麻痹。他猛回头,只见剑士微微摆了摆脑袋。

埃伯尼哈哈!有趣。

埃伯尼看向威尔,

埃伯尼就是你吗?

#威尔是我。

埃伯尼是吗,那就好,我正好有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埃伯尼微笑着说,

埃伯尼一些私人藏品。

说完,他抬起手动了动手指。一些卫兵抬着一个看似沉重的木箱子走到他跟前,倏地推倒在地,从里面骨碌碌滚出一些人头,血渍像苍蝇一样蹦跶着,最后在雪地里留下几道浅浅的暗痕。

埃伯尼听说他们在外围阻挡了我们一个时辰,

埃伯尼微笑道,

埃伯尼很称职的一帮人不是吗?

#披风少年队长!

披风少年从后排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紧握着手中的匕首企图往前冲了过来。就算他被身旁的剑士扣住肩膀猛地摁在了地上,也没有停止嚎啕。

#威尔我会跟你走的。

威尔深吸一口气,瞟了一眼地上的人头,没有恐惧和悲哀,从他手刃了自己的副官那时起,他就早已融入到这冰雪之中了。

埃伯尼很好,马匹已经备好——你应该知道我们要去哪儿的,有太多人想要见你一面了。

埃伯尼擦拭了下眼睛,转过头对着身旁的一名士兵说:

埃伯尼去向纳北维的王室特派团汇报,就说达摩克里斯突然兵刃相向,将王室会谈人员尽数杀害,并突破了我们的包围。等下,再加一句,请那些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大主教们暂且呆在纳北维地区比较稳妥,因为我们纳北维亲卫队正在全力追捕叛匪中,可不能保证他们回程的安全。

威尔面不改色地听完了埃伯尼的简报,轻轻指了指木门边上的四位说:

#威尔既然这样,就放他们走吧。

埃伯尼用右手撑着额头,故作难色地说:

埃伯尼虽然我很想帮你,但这一次恐怕不行。

话音刚落,他便把左手举高,准备发号施令。

咝!

只听一声清脆的布料破裂声,就像哪个冒失鬼把裤裆弄裂了似的。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把尖刀,正插在威尔的大腿上,暖暖的血液,顺着褪了色的军装渗了出来,握在刀柄上的手,却没有丝毫颤抖。

埃伯尼眉头一皱显得又惊又怒,将左手握拳,狠狠地捏了捏,最后终于露出了一脸笑意,用他人生中最大的耐性朝着亲卫队喊道:

埃伯尼快!还在干什么!快给我散开!让他们......走!

于是,包围圈中让出了一条小路。四个人十分谨慎地从中穿了出去,当然了,剑士几乎是将那少年拎着出去的。

这座会场是为了本次会谈而专门搭建的,选址在纳北维东部的雪林中,这片区域原本就人口稀少,所以即便发生了大事件,也不会轻易泄露出去——包括这熊熊大火。由于是全木质结构,烧起来十分容易,借着凛冽的寒风,火苗蹿得很旺,不多时就听见了轰鸣的倒塌声。浓烟夹杂着雪粒子,把数百号人的亡魂带去了另一个世界。其汹涌滔天,让那支突围的小队即便是在奔袭半个时辰之后,依然能够从天空中远眺而见。

大胡子嘿!

大胡子停下奔跑,猛地转过身来,在屁股上抓了抓,望着披风少年问道:

大胡子干什么呢。

原来是少年捡起一块石子砸在了大胡子的屁股上。

#披风少年你们竟然溜了!

他显得十分沮丧,泪痕还未从脸上消失。

大胡子还不懂吗?结束了,孩子。

大胡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说,

大胡子你叫什么名?

#披风少年......你叫什么?

大胡子叫我扎岚就行了,你旁边跑着的火枪卫兵是我老弟,维岚。

扎岚苦笑了一声,

扎岚你呢。

#披风少年不想告诉你们这些胆小鬼,

少年把手中的匕首抛向半空,然后又用两根手指轻轻接住柄端,噌地一下则是插回腰鞘中,

#披风少年还没结束。我要回兹兰德,我喜欢那里。

扎岚那没多久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我和维岚打算回哈罗德的老家,干点老本行。各自保重吧。

扎岚捏了捏嘴边的胡子,叹了口气说,

扎岚正常生活下去,虽然不知道还能正常多久,哎,头疼。

听到这里,维岚跑上前不解地问:

维岚哥,你不是说过,要——

扎岚问他问他!

大胡子扎岚极不耐烦地指了指独自走在最前方的剑士,大声说:

扎岚来这么些天了,那家伙到现在为止都没说过一句话。

但剑士没有理他,只是一个人不快不慢地走着,好似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一样。

扎岚好吧,还是我来说。

扎岚解开腰间的酒壶,猛地喝了一口,

扎岚就在刚刚,达摩克里斯的最高指挥官被捕了,你们没有见过他的面容,但我见过,错不了。我们能逃出来,是源自耻辱的万幸了,估计大部分地区的达摩克里斯组织都会遭到血洗,虽然这只是个猜测,但我们还是要把情报沿途带过去。还有,我亲眼见到他手刃了跟随他最久的副官,可见达摩克利斯已经不是安全之所了,起码最明确的一点,我们已经名存实亡了,大家就此作罢得好......

少年听完便扑通一声,跪在了雪地上,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只是哀伤地自言自语道:

#披风少年除了兹兰德的达摩克里斯驿站......那是我唯一的家了......

扎岚现在明白了吧!我们都是混蛋而已!都是要靠别人搭救的混蛋明白吗!看看刚刚外围守备队那群人的归宿!我的脑袋本应该光荣地躺在那里的!我们都应该——”

扎岚借着酒劲儿疯笑着。但还没等他笑够,他就不得已抽出身后的刀刃,以挡住剑士的正面一击。剑锋过后,地面上留下了两道军靴的划痕,将雪与土完全分离了出来,十分显眼。剑士的脚步极快,如同他的剑一样直走轻灵。直到大胡子滑出一小段路,他的环首长刀才接连在空中旋转一圈,又笔直地插在雪地上,这时,站在一旁的维岚才慢慢端起火枪对准了剑士,似乎是来的太突然,他明显慢了一拍。重剑的剑锋离扎岚的鼻子只有丝毫之遥,但稳稳地停在了那里。轻盈的雪花飘落在剑刃上,然后化成冰珠,擦过剑身。此时的雪下得更紧了,周围的温度也似乎降到了一个极限。

剑士达摩克里斯会一直存在下去。

剑士回过身,捡起地上的一大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把重剑包裹了起来,他没有理会维岚那黝黑的枪口,冒着火星子的火绳,径直向披风少年走了过去。

剑士可以分道扬镳了。纳北维的矮子骑兵从东部要塞赶来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你们想回哈罗德的老家,还得再拿出点本事。

剑士转过头盯着披风少年的眼睛说,

剑士你,随我一起。

#披风少年我要回兹兰德,我想回去......

少年呜咽着摇头。

剑士达摩克里斯实亡名存,你怕是难以找到踪迹了。去兹兰德要穿过纳北维亲卫队的西南部要塞,如果你坚持要回去,我也是顺路。

少年擦了擦眼睛,没有让泪水决堤,最后,他面露难色地说:

#披风少年因为,不论如何,我必须先回兹兰德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才行,你对兹兰德又不熟悉,所以......

剑士没有立即回答,他把重剑用布再次包裹起来,径直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用低沉的声音念着:

剑士三百三十四,三百二十二,二百零六,一百七十七,二百四十一......

#披风少年你去过兹兰德?还是说......

少年听完这些,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充满了疑问。

剑士这一千二百八十条人命不会是偶然。

剑士顿了顿又说,

剑士但你可曾知道,相比起来......

剑士的双手紧紧地握拳,手背上的雪花随着抖动而震落。

这种天气和环境下,赶路是十分危险的,即便是很有经验的猎人也不能保证横穿这片纵贯纳北维的山区。要知道这恶劣的温度会比林中猛兽更加凶残。剑士取下包裹着重剑的大块布,递给了身后的少年。

剑士围上。

白净却破旧的布匹上面,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少年把破布抱在怀里,小声说:

#披风少年......我叫白一。

剑士......嗯。

白一我父亲帮我取的,

白一顿了顿,接着说,

白一只是后来他再也没从希塔尔回来......

剑士是,

剑士自言自语道,

剑士不曾想,六年了。

白一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关于那场战争,你......

白一好奇地问。

剑士回过头盯着白一,忽得又继续往前走。

剑士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剑士停下了脚步,把重剑往地上猛地一插,溅起零碎的白花,继续说:

剑士......我们人数太少,最终没能阻挡高格卢人洗劫希塔尔六镇。若维尔西部联军肯在那时走出要塞,而不是龟缩在高墙里,希塔尔又怎会凭空多出三个乱葬岗。

剑士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为远去的亡灵默哀。

雪风刮得越来越猛烈,白一开始不得不用小手按住头上那褪色的帽檐,以免被狂风刮翻过去。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子,腰间挂着的四支匕首叮当作响。

白一我说,你叫什么名字?

白一取下背后的短弓,对准了前方三十步外的一株枯树放了支箭,嗖的一声,正中大腿粗的树干,从树枝上落下一层晶莹的薄雪。

剑士我......

剑士沉默了一小会儿,

剑士罢,归根结底,终究是个被人遗忘的名字。

他把重剑从土里抽出来,擦了擦剑尖的泥巴,又放回后背,继续朝前走去。

白一本还想继续追问他的名字,但不知为何又改变了主意:

白一那,我们现在是要去兹兰德吗?

剑士仰着头闭着眼睛想了想,一些雪花趁机落在了他的睫毛上,又悄悄融化。过了一小会儿,他轻轻地回答:

剑士先去兹兰德。

然后瞟了一眼那树干上插着的弓箭,

剑士一只三脚猫。

白一小跑着去拔下树干上的箭支,一边跑还一边问:

白一你认为达摩克利斯的意义是什么?

剑士没有特别之处。

剑士理了理缠在手上的布头,

剑士达摩克利斯是灯塔,是存在,而存在......我想就是达摩克里斯的意义。

白一用冻得发紫的双手握在箭只上,使劲一抽,打算告诉这位剑士自己的想法。不料一阵寒风猛地吹来,让白一猝不及防,明明有紧紧系着的披帽被刮得翻了过去,白一的心也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白一我......可是我......

长长的秀发搭在肩上,前额的刘海借着雪风乱舞起来,遮住了那半张清秀的脸。白一像做了什么错事的小孩子似的,歪坐在地上,神情带着些沮丧。

剑士我叫阿罗。

剑士没有任何的惊讶,只是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并取下手上绑得紧紧的布头,扔给了白一,转身继续朝前方走去,

阿罗说到达摩克利斯......突围的似乎不止我们四个。

白一什么?

阿罗我听见他......它仿佛说了句'威尔',也许......大概是我听错了。

阿罗近乎自言自语道。

白一你在说的是什么?

白一走过来好奇地问。

阿罗没,

阿罗回过神来一般,终止了脑海里的画面挪开话题说,

阿罗跟上。你要真的想把箭术的优势发挥出来,得首先学会把箭矢拿在手上。

白一为什么呢?

阿罗别人说的......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别问了,快跟上。

没过多久,大风大雪终于停了下来,阳光微微地露出头,万缕金丝照射在这纳北维的纵贯山区,懒懒的日光像清酒一样洒了一地。林中,一个戴着褪色披帽,前胸散落着两束秀发的少女,挥舞着手上刚刚缠好的破布头,紧随一位剑士其后。

就这样,在这出云见日的尼亚历1457年,我们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也渐渐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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