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厌恶刀光剑影,这里有高高的书架,有笔,有一个戴着官帽的书生。他温文有礼,骨节因执笔而修长苍白。眉宇间桀骜又内敛,让我感到迷醉又安全。
在他说出请求的那刻,我听见火苗熄灭的声音。如春雨般细细地浇灭,余青烟一缕。我又怎能不答应?
每天,他有一炷香的时间,是属于我的。
他问起我的身世,脸上带过一丝惆怅唏嘘,轻拍我肩头,我一颤,又甘心被虚假的谎言骗得眼含热泪。
每日在客栈里,我面对素娘的眼睛,都觉得胸口空虚,忙酬答客人。与姑娘们聊天也常常走神,面前总浮现那张温和的脸。
我嫉妒这个女人,我知道男人的心思,他眼里的热情太稠密,捏紧官袍的双手也很紧。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我背叛和依赖,为何要我受这等折磨?
你饱读诗书,贵为郡守,自不肯多看我这奴婢一眼。我面容平淡,姿色如众,没有她你连我一眼都不会看我。我想有一所温暖安静的房子,有一个读书平实的丈夫,如果还有书生的傲骨与木讷,那是最可爱的光景了。
净手羹汤,那人不喝我的汤。
客栈里不缺姑娘,在某些夜晚,我会在客栈的顶楼向下看,看到可我心意的男人,晚上便叩开他们的门。
他们有的俊朗温柔,有的蛮野粗犷,当他们的双手攫住我的腰身时,我感到一种安全感。窗外雨声如麻,浇灌脑海中那一片无垠的荒漠。我张开嘴,想要呼叫,痛快到哭。那快感来时,我总会想起我的男人,我的第一个男人。那个在渴死在大漠中,把最后一囊水留给我的丈夫。
他是江湖人,惯使刀,刀花挽得滴水不进,爱住客栈、喝烈酒。我不觉得这是一种背叛,也没有觉得羞耻。我想起他,在客栈里与我缠绵云雨。他死在西面大漠的路上,他对我说,穿过这片大漠,我们就成一个家。
后来,我只身来到这里,带回来一个姑娘。我给她取名小翠,翠绿的颜色里,有水。
我来到雨城,这里有一年四季三季雨,只有在这里,我才不会渴。每日江湖往来客,看见他们就像回到从前。
每当和那些不知名的男人同房后,我总会给他们喝一碗酒。第二日早晨,他们只是一身疲惫,却不记得任何内容。我在柜前站着,嗅出他们的味道,从未抬头。
只有一次,一个俊朗的书生,满面风尘来到这里落脚,眉宇间满是沉沦落魄。那晚我叩开了他的门,他却说什么也不做,像个委屈的孩子,又像个迂腐的和尚。
我还是请他陪我喝了一碗酒。
那日起我就想离开雨城,像是喝饱了水,喉咙里再也不会干涸。
素娘分给我好多银两首饰,细细地交代我找个好人家。她牵了一匹马,眼里亮晶晶的,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情人。
我趁她喂马之际,面见了他。他慌忙唤下人备马时,我却突然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