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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草庐建策

乱云记

朔风渐冷,时属深秋,正是凉州一年中最肃杀的时节,牛三石骑在自己久经厮杀的战马上,远听泾河畔旱柳上寒鸦凄切,不禁生出一番倦怠之感。

“自我十七岁起义以来,从褴褛行伍做到今天的一方首领,至今已经有二十四年了。大半辈子都在刀头上舔血,却也不知这纷争天下何时才能安宁!今日取了泾川又如何?取了凉州又如何?想起今后还有面对无数的敌人,真是不知漫漫前路又在何方?”

牛三石正马上感慨之时,只听的前头带路的郑烨言道:“将军袍兄所居草庐到了!”牛三石定睛细看,只见不远处有一篙草所搭之庐。庐外有院,黄土砌之,院里古井一口,井边还晾晒着些许红枣,不时有山野间传来的牛羊之音,映衬在红日坠落西山的一缕炊烟中,正是一幅黄土陇原独有的田园风光。

“我家将军既到,汝兄何不早出来迎接?”随行的主薄杨和冲郑烨问道。杨和是牛三石账下少有的几个读过书的人,见到汪云郑烨皆是书院学生,自是不愿叫别人怠慢自家将军,失了礼节。

“我兄知道将军乃天下豪杰,雅量非常,平生最恨那些繁文缛节,因此不做远迎,还望将军见谅!”郑烨一作长揖道。

牛三石心想:“哼哼,这小子前面激我不成,如今又来捧我!我偏偏要软硬不吃。”当即对郑烨言道:“牛某既是贫苦出身,卑贱的很,不敢讲那些排场,小子且向你兄通报就说牛某前来赴约了!”

郑烨见牛三石这人,外粗内细,不卑不亢当真是个人物,不禁为庐内将与之见面的汪云捏了一把汗,心想:“本想替汪兄试试他的深浅秉性,不想他滴水不漏,脾气全然摸不着,只怕汪兄一会儿难以折服他。”

郑烨请牛三石在院外稍后,自己进院与汪云通报,牛三石下马在院外踱步,却迟迟不见郑烨出来。

“这兔崽子好大排场,竟然这么久还不出来请我进去!”牛三石见郑烨久久不出,不禁脾气上来骂道。

正要发作间,只听的庐内古琴声传来,更有青年歌曰:“山风随野尽,浮渡日下河。旧弦新拂拭,静候知音客……”

“哼,故弄玄虚!”牛三石把手一挥,吩咐道:“杨和随我进去,其余人等院外等候!”

“将军这?如有埋伏……”杨和建言道。

“哈哈,这么一间小庐最多能藏几个兵士?我还没养尊处优到几个兵士就能干掉的地步吧。”牛三石乃是战场上一刀一枪厮杀过来的,本就武功不弱,一两个刺客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杨和见牛三石说的有理,便不再坚持,二人一同进入草庐之中。

草庐的门被杨和推开,映入牛三石眼帘的是一个旧青布袍的落魄书生在扶一张漆红木古琴。

“将军请座!”汪云指着琴案前的两个简朴的木凳道:“家寒屋陋,委屈将军了!”

牛三石见汪云衣着简朴,面带饥色,身材消瘦,却在举手投足间露出一种怡然自足的阔达,好似看透了人世间的修士一样。不禁心中暗道:“果然是个不寻常的年轻人。”

“你便是汪云?”牛三石与杨和撩衣坐下问道:“听闻前日两败于我军的计策便是出自你的手笔?”

“呵呵,确是小生所为!”汪云淡然一笑,双手抱拳赔罪道:“前日不知是将军领王道义军至此,故而冒犯了将军,实是罪该万死!”

“哦?”牛三石听汪云的话音,竟不似有为敌之意,便试探道:“世人皆以我军为反贼乱寇,你却说我军是王道义军,你且说说我军是如何王道,如何仁义啊?”

只见汪云不紧不慢道: “正所谓‘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秦失其政而陈胜发迹。’如今圣上蒙受小人裹挟,奸佞横行于朝野,恶绅鱼肉于阡陌,百姓有家破之苦,天下有倒悬之急。将军为黎庶之辛苦,率正直忠勇之义士,兵出秦岭,剑指西凉,旨在兵谏皇城,善政百姓,铲除宵小,清君之侧。如此大军如何算不上是仁义之师呢?”

一旁的主簿杨和听的汪云如此说道,不禁心里暗自赞叹:“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寻常!他这前半句‘桀、纣失其道而汤、武作。秦失其政而陈胜发迹。’是向我们表明忠心,认为改朝换代是大势所趋,后面又不动声色的建议我军打出‘清君侧’的口号,当真是了不得!”

牛三石没读什么书,自然不会像杨和一样听出这么多的弦外之音,但“清君之侧”四个字他却听的真切。不禁高兴道:“好一个‘清君侧’我怎么没想到我军可以打出这个口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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