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如墨,细密的雨丝轻叩雕花窗棂,发出绵密而细碎的声响,宛如一首低吟的悲歌。苏扶楹蜷缩在狭小的床榻上,单薄的被褥根本无法抵御这冬夜的彻骨寒意,那冷意如鬼魅般,丝丝缕缕地钻进她的骨髓。她睁着眼睛,望向窗外那一方被雨雾笼罩的夜空,孤独像鬼魅般缓缓爬上来她的心头。她从未觉得这夜是如此的漫长。不知几时,才堪堪睡去。
“公主,您该准备面圣了。”
贴身侍女香草轻轻把我叫醒,为我梳妆打扮。
天色尚早,熹微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我端坐在铜镜前,身旁的侍女轻手轻脚地忙碌着。
香草先取来温水,用柔软的布巾轻轻擦拭我的面庞,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接着,她拿起玉梳,缓缓梳理我的长发,每一下都细致入微,生怕弄疼我。梳理完毕,她将我的头发分成几股,精心地编起发辫,再巧妙地盘绕在头顶,用玉簪固定。簪子上的翡翠坠子轻轻晃动,宛如春日枝头的嫩叶。
随后,香草打开妆奁,取出眉笔,依照我的眉形细细描绘,画出如远黛般的双眉。又用胭脂轻点我的脸颊,那一抹淡淡的红晕,恰似天边的晚霞。最后,她拿起口脂,轻轻涂抹在我的唇上,瞬间,唇色如娇艳的桃花般动人。
穿戴完毕,我起身,一袭淡粉色的罗裙如春日盛开的繁花,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绣着细腻的花瓣纹路,随着我的动作轻轻摇曳。袖口和领口处,镶着精致的蕾丝花边,透着温婉与典雅。我戴上一对珍珠耳环,圆润的珍珠在耳畔轻轻晃动,宛如清晨荷叶上的露珠。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丝带,丝带上挂着一块温润的玉佩,为整身装扮增添了几分灵动。
我起身,随着领路宫女去到皇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内,雕梁画栋,琉璃瓦在日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殿内的立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飞龙,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龙涎香,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那香味浓郁得让人头晕目眩,仿佛是这宫廷权力与威严的象征。
容国的皇上高坐龙椅之上,身姿挺拔,气场威严。他身着一袭玄色龙袍,上面绣着金线勾勒的五爪金龙,每一片龙鳞都闪烁着冷冽的光,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头戴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挡住了他的部分面容,却更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威严。细散的碎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鼻挺唇薄,那双清墨般的桃花眼深邃似谭,微微上挑的眼尾像是抹了极淡的红晕。他的目光冷峻如霜,扫向下方的苏扶楹,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不寒而栗。
“北渊公主苏扶楹,拜见陛下。”
我屈膝行礼,声音清脆却微微颤抖。我的膝盖缓缓着地,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那动作带着北渊国独有的的优雅,却也透着一丝紧张与不安。我微微低下头,心跳如鼓,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皇上微微抬眸,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声音低沉而有力
“起来吧,既已入我北渊后宫,往后便要守我北渊的规矩。”
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仿佛带着一种不容违抗的力量。
新入宫的我被安置在偏殿,殿内装饰奢华,绫罗绸缎、奇珍异宝随处可见。墙壁上挂着精美的书画,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每一步踩上去都像是踩在云朵上。可我却觉得这里冰冷孤寂,每一寸空气都透着陌生与疏离。我缓缓走进房间,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华丽的装饰,心中却没有一丝喜悦。这里的一切虽然珍贵,却比不上北渊家中那熟悉的旧物。
我刚整理好行囊,一阵喧闹声便由远及近,伴随着嚣张的大笑。
“哟,这就是南楚来的和亲公主?长得倒还算标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柳贵妃那尖锐又跋扈的声音瞬间打破了偏殿的宁静。
我抬眸,只见柳贵妃身着一袭艳丽的牡丹纹锦袍,裙摆如盛开的花朵般肆意铺展,上面绣着的金线在日光下闪烁,刺得人眼生疼。她头上戴着繁复的金饰,每走一步都叮当作响,那些金饰上镶嵌着硕大的宝石,红的似火,蓝的如冰,无不彰显着她的尊贵与奢华。她眉眼间满是傲慢与不屑,身后跟着一群低眉顺眼的丫鬟,浩浩荡荡地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奴婢给柳贵妃请安。”
我身旁的丫鬟吓得瑟瑟发抖,声音都带着哭腔,急忙跪地行礼。我也跟着屈膝,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我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地面上,能看到柳贵妃那双绣着金线牡丹的鞋子,金线闪耀的光刺痛了我的眼睛。那鞋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仿佛在炫耀着主人的地位。
柳贵妃双手抱在胸前,高昂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盯着我,眼神中满是审视与轻蔑,仿佛在打量一件卑微的物件。
“起来吧,别以为自己是北渊公主,在这容国就能横着走,这后宫的规矩,你可得好好学着点!”
她嘴角挂着一抹嘲讽的冷笑,那语气就像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奴婢。
我低着头,听到她这么说,不禁冷笑一声,在心里暗讽
真以为我愿意当这什么北渊的公主吗?我到宁愿一辈子都是无忧无虑的镇国公嫡女,平安顺逐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背井离乡来到这陌生的容国,在这后宫里蹉跎一生。
但还是强忍着情绪,轻声应道:“是,贵妃教诲,扶楹铭记在心。”
我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哼,算你识相!”
柳贵妃猛地一甩手帕,那手帕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仿佛在彰显她的权威。
“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要是冲撞了我,有你好受的!”
说罢,带着众人扬长而去,留下一室的压抑与我的心屈辱。我望着柳贵妃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在这宫中好好活下去,不再任人欺凌。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怕在这吃人的后宫中一不小心便惹来事端,于是便深居简出。每日,我伴着清晨的微光,认真学习容国的礼仪。我站在庭院中,身姿挺拔,跟着嬷嬷的教导,一招一式地练习着请安、行走的姿势。每一个动作,我都反复练习,力求完美,汗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的石板上。
闲暇时,我便在庭院中徘徊,望着南方的天空,思念故乡。庭院中的花草在风中摇曳,那些娇艳的花朵和嫩绿的枝叶,却无法慰藉我心中的思乡之苦。我时常坐在庭院的石凳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北渊家中的庭院,那里有我儿时的欢笑,有父母温暖的笑容。
可柳贵妃似乎铁了心要刁难我,三番五次找借口生事。
“这月的月例,给她减半!”
柳贵妃坐在主位上,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护甲,声音尖锐又随意。
“一个北渊来的公主,哪用得着这么多赏赐,省下来给本宫添件首饰。”
负责发放月例的嬷嬷战战兢兢,哪敢多问,只能照办。当嬷嬷将减半的月例送到我面前时,我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我还是平静地接过,轻声道谢。
不仅如此,柳贵妃还故意安排各种繁重的杂役。
“把这庭院里的花,按本宫喜欢的样式重新摆弄一遍,要是有一朵不合心意,仔细你的皮!”
管事太监扯着嗓子传达柳贵妃的命令,满脸的狐假虎威。我只能默默忍受,在烈日下修剪花枝、搬运花盆,纤细的双手很快磨出了水泡。我咬着牙,坚持着,每一次疼痛都让她我更加坚定了要在这宫中生存下去的决心。
一日,我正在庭院中修剪花枝,动作轻柔而专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我身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我手中的剪刀在花枝间游走,精心地修剪着每一处枝叶,仿佛在雕琢一件珍贵的艺术品。突然,一阵尖锐的惊呼打破了宁静。
我循声望去,只见柳贵妃的贴身丫鬟秋菊倒在地上,手臂上满是鲜血,身旁的剪刀上也沾染着刺目的血迹。
“苏公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伤害我家主子的丫鬟!”
秋菊身旁的丫鬟指着我,满脸怒容,大声呵斥。
我脸色煞白,手中的剪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我冷静地解释
“我没有,我一直在修剪花枝,不知为何会这样。”
可那丫鬟根本不听,上前一步,扯着我的衣袖,恶狠狠地说
“别狡辩了,跟我去见贵妃娘娘!”
那丫鬟的手劲很大,苏扶楹的衣袖被扯得歪歪斜斜,她挣扎着,却无法挣脱。
“啪” 的一声,我狠狠地给了那丫鬟一个巴掌,随后让香草给我把她死死按住。香草手劲很大,她挣扎不得。我又狠狠赏了她几个巴掌。
我慢条斯理地整理好我的衣裳。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敢碰我?就算你的主子是贵妃,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动我?你主子没教过你什么叫尊卑有序吗?今天我便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把她给我拖下去,重打30大板。让她好好学学规矩。贵妃那边,我自会去交待。”
四周的宫人经我刚刚一事,也清楚了我的不好惹,麻利地把人拖走了。
柳贵妃的宫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宫殿的墙壁上挂着厚重的帷幔,将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盏昏暗的宫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柳贵妃端坐在主位上,一脸怒容,双眼好似要喷出火来。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张精美的雕花桌子,上面放着一些点心和茶水,可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紧紧地盯着进来的我。
“苏扶楹,你可知罪?”
柳贵妃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手指着我,气势汹汹。那桌子上的茶杯被震得晃动了一下,茶水溅出了几滴,落在桌面上。
“贵妃明鉴,我近来都在谨听贵妃教诲,打理着花草。哪里来的时间去伤害你的丫鬟?”
我跪在地上,微微低头挺直脊骨,平静地陈述。
“哼,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来人,给我掌嘴二十!”
柳贵妃一挥手,声音尖锐而决绝。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
我便明白,这时她故意针对我演的戏
几个粗壮的嬷嬷围了上来,手掌如雨点般落下。我咬紧牙关,任由那巴掌落在脸上,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每一下抽打,都像是在我心中刻下一道屈辱的伤痕。我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血丝,头发也变得凌乱不堪。
二十巴掌过后,我的嘴角渗出血丝,脸颊红肿得如同熟透的番茄。我的眼神中透着倔强与不屈,尽管遭受了如此屈辱,我也没有向柳贵妃低头。
“把她关到柴房去,好好反省。”
柳贵妃冷冷地说,那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
柴房里,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墙壁上爬满了青苔,角落里不时传来老鼠的吱吱声。苏扶楹蜷缩在角落里,泪水止不住地流。她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臂弯里。她想起了家中的父母,想起了南楚那熟悉的山水,心中满是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微弱的光线射了进来。一个小太监畏畏缩缩地走进来,看着我红肿的脸,满眼地不忍心,压低声音说
“公主,这是我找御医求来的芙蓉膏,您快抹些,留疤了就不好了。”
那小太监的眼神中透着紧张与焦急,她不时地回头张望,生怕被人发现。
原来是香草假扮小太监悄悄溜进来的。
我却仍然坐着,一动不动。香草不解地望向我。
我笑了笑,扯得红肿的脸有些疼
“不慌,我留着这伤还有些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