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秋细雨里穿着短袖不撑伞,叛逆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笛大少爷这一晚发烧高达38度,顶着降温冰袋有气无力躺在床上,不想说话。
李相夷在临睡前过来探望了一下病号,并且安慰:“你明天好好休息,我会把作业全部带回来的。”
笛飞声:“……”
他嘴里叼着温度计,喉咙沙哑地抗议:“不是,有你这么探病的吗?”
李相夷抿了抿嘴,用指背碰碰他的额头:“晚安。”
“等会儿。”笛飞声撑着坐起来,“明天吴颜应该会统计运动会的项目,你帮我盯着点。”
“好。”李相夷点点头,又问,“盯什么,帮你填报名表?”
“盯着别让那帮孙子给我瞎写。”笛飞声躺回去,“跑步跳高跳远什么的,你随便帮我挑一个,最多两个啊。上学期我也是报名的时候不在,结果被填了一堆。”
宁鸣的运动会,不单有常规田径,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一点都不趣味的“趣味”项目,比如绑腿跑,再比如蒙眼运球。校领导的本意可能是想渲染气氛,再弄个皆大欢喜的人人得奖,但因为项目实在太落伍了,土味盎然的,所以每回都要靠着强制分配,才能勉强填满名额。
其实像运动会或者校艺术节这种活动,积极的主力军都是高一新生,高三是一定没空参加的,高二也已经步入兴趣衰退期。
第二天班会后,体育课代表吴颜拿着报名表流窜半个班,费尽口舌都没能成功填满,最后挪着椅子坐到第六排:“李哥,你也挑个项目呗?”
“我看看。”李相夷要来报名表,见上面热门一点的、或者简单一点的田径项目,已经被填了个七七八八。吴颜可能实在没辙了,只有昧着良心撺掇新同学:“你觉得这个顶球绕圈跑怎么样,我觉得还挺简单的。”
在剩下的运动项目里,也就男子1500看起来还顺眼一点,李相夷帮忙填了笛飞声的名字:“好了,给。”
“这不飞哥吗,那你呢?”吴颜双手抱拳虎目含泪,改走卖惨苦情路线,“求你了,报个趣味项目吧,或者你说服飞哥报一个也行,就当救我一条狗命。”
“……不然就这个。”李相夷初来乍到,不想表现得太不好相处,于是配合地挑了个多人运球,虽然肯定挺傻的,但不傻也没资格叫“趣味”。吴颜这才心满意足,继续拿着报名表去继续忽悠别人了,李相夷把田径名单拍下来发给笛飞声,汇报了一下1500米长跑的事。
飞哥:你呢?
李相夷沉默了一下:没,我什么都没报。
绝不给某人哈哈哈哈哈的机会。
李相夷在放学路上又买了点水果牛奶,晚上一起拎到了1407。
笛飞声:“你这是什么八十年代老干部的探病方式?”
“你不是嫌我只带作业不够隆重吗。”李相夷插好牛奶吸管,“起来,做作业。”
笛飞声瞪大眼睛:“为什么我感冒还要做作业?”
李相夷一脸纳闷:“为什么你感冒了就不用做作业?”
可能是对方的疑问看起来太过发自内心,笛大少爷也被唬得一愣,琢磨学霸的世界里大概没有“因病缺席学习”这种事,于是放弃申辩“生病的人需要多休息”,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李相夷嘴角一抿,把牛奶递到他面前:“喂,我开玩笑的。”
笛飞声踩着拖鞋坐在床边,胸闷:“我发现你这个人是真的无聊。”
“那你继续睡吧,我回家了。”李相夷说,“作业我已经标了重点,你明天上课前看一遍就行。”
墙上挂钟刚到九点,距离高二生的睡觉时间还有至少两三小时。笛飞声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本来也不困,他叼着牛奶走到书桌边,喝了一口却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包装――成长快乐儿童奶,帮助大脑发育,妈妈更放心。
小李老师也放心。
笛大少爷对这种恶趣味不予置评,他把空盒潇洒丢进垃圾桶,翻了两下李相夷带来的作业,就见里面夹了几张a4纸,用很浅的铅笔写的笔记,李相夷的解题思路写得很简略,可能是想让学生自己思考一下,但年级倒数毕竟水平有限,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思得出来,所以他把题目微信发给了小李老师。
飞哥:这道题是得用余弦定理吧?
一般像这种做题求助,李相夷都会回复得很快,最长不超过十分钟,但这次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手机也没什么动静,就在笛大少爷深度怀疑是不是手机坏了的时候,方多病倒是很会挑时间地发来一条爱的问候。
小宝。:你感冒好了没?
小宝。:我妈让你多喝热水。
笛飞声看到来自长辈的多喝热水,只好随便敷衍地回了两句,再退回主界面一看,李相夷还是没有回复。
那这就很没意思了。考虑到小李老师家可能刚刚断网,笛大少爷决定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师不动我动,于是随手抄起练习册出门。
李相夷刚刚洗完澡,来开门时,一只手还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咦,你怎么没睡?”
“不怎么困。”笛飞声解释,“我在微信上问你数学,你没回我。”
“做题没看手机。”李相夷侧身把他让进来,“我去厨房拿瓶水,你到卧室等我。”
这个年纪的男生,房间差不多都长一个样,只有干净整洁与乱七八糟的区别。小李老师显然属于前者,他还遵从父母叮嘱,在飘窗上摆了一些据说能净化空气的绿色植物,花盆造型各异,就还挺可爱的。
“给。”李相夷给他端了杯温水,自己拿了瓶冰果汁,“你嗓子不好,别喝凉的。”
笛飞声提出疑问:“你这饮料是什么魔鬼颜色?”
“芹菜胡萝卜牛油果加橙子,喝吗?可以给你放个常温。”
笛飞声表情一凛,实不相瞒,我觉得我喝完可能会吐这儿。
“谢谢,不渴。”
1406的书桌要稍微小一些,两个人不能一左一右,只能并排挤在一起。
笛大少爷坐姿嚣张,两条长腿往前一蹬,一只手晃着笔,另一只手搭上旁边的椅背,百无聊赖等了半天,见李相夷还在算同一道题,于是贴过去问:“是不是很难?”
“嗯。”头发已经差不多半干了,李相夷把脖子上搭的毛巾随手丢到一旁。熟悉的山林青草气息再度散开,笛飞声多事地伸手揉了揉,“哎,连你都不会做,你说老宋布置这种题目到底是为了什么?”
“谁说我不会。”李相夷看了他一眼,“我早就做完作业了。”
笛飞声不解:“那你这五分钟在干嘛?”
“我之前已经给你写了解题思路,你不是没看懂吗。”李相夷回答,“所以我这五分钟一直在想,要怎么简化题目,先让你理解最终是要求a的值,和余弦定理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笛飞声:“……”
飞哥当场自闭。
李相夷笑着勾勾手指:“过来,我给你讲。”
“不听了!”学渣的尊严很脆皮,一击即碎。
“真的不听?”
“不听!”
“听吧听吧。”
“不听!”
“笛飞声你不要得寸进尺。”
“……”
夜深人静,1406的卧室窗户,透出橙黄的暖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