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一层青白色的云雾,光束破云而出,枯朽的枝桠上挂着白布条,在寒风中飘荡。荒野里矗着几许坟头,长满杂草。一个黄瘦的男童抱着篮子,里面叠放着少得可怜的纸钱,慢吞吞地掠过一个个坟,目光却诡异地停了一瞬——
李玄晴之墓
???
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灯笼,蒙了灰尘。
赵灵灵揉了揉眼睛,怀疑看错了,但木牌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刻得极深,有暗红血迹。她暗自思忖,估计是同名同姓之人吧。
这个男童幼年丧母,今日是他母亲的忌日。家中无长辈,村里无人管,任由其自生自灭。张家村地处人间和大荒交界,贫瘠困苦,能自饱便不错,男童面瘦肌黄,靠偷鸡摸狗度日,前日被人抓住痛打几顿,不小心被打死了。他死前还在想母亲的坟还没扫呢。
赵灵灵找到他母亲坟头,烧了火,将纸钱全放进去。
呛人的气味钻入鼻尖。
到了深夜,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子手提一盏灯,犹若鬼火,替换掉坟前那盏落了灰的,在漆黑的夜里和空中悬挂的明月辉映。
赵灵灵走完这个小炮灰的终路,准备下线时注意到不远处的动静,从草堆里坐起,嘴里叼着草——太饿了,只能磨磨牙安慰下自己。
她拨开草丛,小小惊讶了下——
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子正是三年前那个少年妖怪。
难道白日看见的李玄晴墓碑是他立的?
离仑敏锐的察觉到有人藏在草丛里,妖的五感异于常人,更何况他这三年为逃脱大荒和缉妖司追捕,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他的注意。他面上恍若未觉,暗地里悄然施法,数根粗壮的藤蔓冲进草丛中,伴随着稚嫩惊恐的童音,拖出一个孩童。
藤蔓锁喉,死死地缠住四肢。
“谁派你来的?”
冷漠冰冷的质问,藤蔓越收越紧。
“没……人……!”
氧气逐渐流失,赵灵灵憋足了劲,脚努力蹬着身下的土地,手用力地去抠脖子上的藤蔓,“我……没……”
离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挣扎。
手指微动,藤蔓霎时如潮水般退去,一时间,赵灵灵大口地呼吸,涨青的脸色上浮现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同时心想,离仑居然没有直接杀了她?是不杀幼孩吗?
“你不杀我了吗?”
男童用清澈胆怯的眼神望着离仑。
宽大的斗篷帽遮住男子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是不见天日、病态的苍白,偏偏唇色那么艳,语气平静又冷漠:“你很走运,我今夜不杀人。”
赵灵灵默默冷笑了下,她脖子上可怕的红痕,临近死亡的窒息,无不告诉她,他方才的杀意是真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你不杀我,我今晚也是要死的。”赵灵灵垂下眸,肚子这时咕咕地响,在安静的夜晚声音很大,她抿唇,语气低落:“村里人都不喜欢我,我的父母也不在人世了,我是个孤儿,就算我死了,也没在乎的吧……”
离仑看了他一眼。
听不懂在废话什么。
“你也是来祭奠家人的吗?”
“我没有家人。”
“那你……”赵灵灵小心翼翼地指向他后面,那个刻着李玄晴三个大字的坟头,对上离仑刹那变冷的眼神,制止了话头,唯唯诺诺地道歉:“对不起,我不问了。”
“再多问,我割了你的舌头。”
“对不起……”
肚子又咕咕地响了。
“对不起,我太饿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饭了。”赵灵灵露出尴尬的表情,摸摸脑袋,小声说:“我不打扰你了,我先走…”
“等等。”离仑淡声,丢给男童些许碎银,道,“去买点吃的,过了今夜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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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灵灵神色复杂地握紧拳,碎银硌得手心痛。
为什么今夜不杀人?
为什么要给她钱?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乌云遮月,冷风窜进破旧的棉袄里,冻得她四肢仿佛失去了知觉。也许,那个少年妖怪心里还保留着一丝善意,也许他天性并不坏,只是行事偏激。可那又怎样呢,结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