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在石炭上丛生，一盏油灯在案前亮着微光。
皮鞭甩到肉体上，一下又一下。赵灵灵抬手，衣袖掩住口鼻，开始轻微咳嗽。站在身后的侍从见状上前询问：“小姐，大人说……”
“我没事。”
沈玄晴，一个病弱美人，家父是当朝权贵，手遮半天。赵灵灵心想，不只是缉妖司的记录员，还有很硬的后台。这样的一个名门闺秀却因幼时被妖怪救过一命而对所有妖心怀善意，义无反顾地为来自大荒的妖争取公平，可惜这样好的一个人命数很短，已经不在人世了。
赵灵灵垂眸，在纸上慢慢写着：长鹤元年春，有阴雨，槐妖离仑当街杀人拒捕，数十办案人员命陨。
初审判死。
他不能死。
皮开肉绽之声萦绕在耳，赵灵灵搁下笔，终于淡淡开口：“停手吧。”
行刑之人借公泄愤，为报同僚之仇。
“玄晴大人！他杀了我们缉妖死数十弟兄！你不能因为自己偏袒妖怪而忘了自己的同僚！！”
“放肆！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侍从嘴快，不容旁人污蔑他们小姐半句。
“退下。”语调轻，却不容拒绝。
“是。”
赵灵灵又低声咳嗽几下，这身子太弱了。
“玄晴大人，属下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痛极而口错。我不会放心上的。”赵灵灵安慰他，“事已至此，忙了一天，你先回去休息吧。”
“可是……”
赵灵灵抬眼，平静看他，似乎在等他能可是什么出来。上头发话，可什么事，有没有眼力见。
“玄晴大人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怪不得这侍从能跟在身边，倒是机灵。
“……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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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中很暗，幽暗，令人恐惧。赵灵灵怀里抱着一把伞，提着一盏灯，走在廊道里，满目黄符，皆是用于压制妖力。那个少年妖怪被关押在最里面，层层看守，天罗地网难逃。
门开了。
一道明亮的光进入了。
离仑靠在角落里，浓郁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来，他隐约闻到一丝暗香，可身上的痛和灵魂受过的折磨令他疲倦，直到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他蓦然睁开眼，一个慌乱的、清澈受惊的眸子撞进视线里。
“滚。”
喑哑，干裂。
赵灵灵瑟缩了下，轻声道：“鞭子上沾了毒水，不上药，你会溃烂。”
她的手没有挪开，白玉一样发亮剔透的手指继续层层剥开衣裳，露出已经乌黑的鞭痕，她解释说：“我在帮你上药。”
“我说滚，听不懂？”
“听得懂。”
离仑盯着她，眼神像一条阴冷的蛇。他没有浪费口舌再说让她滚之类的话，他看着这个，在审讯室里执笔记录的、被称作玄晴大人的女子，她孱弱不堪，换做从前，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
“你们人真是虚伪，既要我死，又要做样子，发慈悲。”少年妖怪语气嘲讽，眼神恶意：“你眼睁睁看着下属行刑，却又在他要抽死我前制止，恶不恶心？”
赵灵灵合上药瓶，并不恼，她回视对方的眼：“你杀了那么多人，这些苦和痛你该受。我给你上药，无非是想你能死得舒服些。”
“这是你第一次来人间吧，小妖怪。”
那么温柔的语调，听起来却冷心冷情。
赵灵灵没有错过离仑眼里一瞬的怔愣，她知道的事情不多，却能拼凑出大概。她不可怜这个少年妖怪，切开看，说不定他的心比自己还要黑呢。
“这柄伞你很宝贵吧？”
那柄曾穿透赵灵灵胸膛杀死她的伞，矗立在小尸山上，陪主人战到最后的伞，友人所赠，沾满鲜血。
“你要做什么？”离仑冷冷地看着她。
赵灵灵柔声：“物归原主，让它陪你最后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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