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斩杀蛇妖

撑船老翁在这曲龙江上撑船载客，已有三十余载岁月，风里来雨里去，历经无数次的往返，经验自是颇为丰富。

　　这一日，竹筏行至半途，江面上忽然浓雾弥漫而起，四周的能见度迅速降低。

　　两侧的青山在浓雾的笼罩下，影影绰绰，宛如威严的神明静静矗立在那里。

　　撑船老翁心中暗自盘算着，也该是向客人索要酬钱的时候了。

　　这年头，世道艰难，物价飞涨，若是等到上了岸，客人拍拍屁股直接走人，那自己这一整天可就真的是白忙活了。

　　那白衣客看上去出手颇为阔绰，只见他从怀中不紧不慢地掏出几文铜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撑船老翁说道：“老伯，您这船撑得可真是稳当，让人安心。”

　　撑船老翁一听，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露出一口被岁月染黄的牙齿，带着几分自得的神情说道：“客官，您这话可一点都不假。不瞒您说，我家世代以撑船为生，在这江上讨生活，我祖上还曾载过神仙哩！”

　　李长笑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笑而不语。他心里清楚，这曲龙江在往昔岁月里，可是极为不凡的存在，曾经能够直通那赫赫有名的盘龙宗。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两侧那巍峨耸立的青山。

　　在三百年前，这些青山之上，曾有不少仙人在此结庐而居。其中最为高大雄伟的那一座，更是被尊称为仙山，甚至还显化出真灵，自立庙宇，享受着人间的香火供奉。那时，多少盘龙宗的弟子怀着崇敬之心，纷纷前往上香拜访，祈求仙缘与福泽。

　　哪怕如今灵气已然枯竭了三百年，但此地毕竟底蕴深厚，李长笑心想，这山中恐怕依旧隐匿着不少神仙，只不过他们如今都闭门不出罢了，只是凭借着所剩无几的灵气，默默温养着自己的体魄，以求延缓那不断流逝的寿元。

　　就在两人这般闲谈之际，竹筏毫无征兆地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原本平缓流淌的江水瞬间变得湍急汹涌起来。

　　“咦？”撑船老翁先是一愣，随即神色紧张地大声喊道：“客官，您可坐好了！”说话间，他凭借着多年积累的经验，双手紧紧握住竹竿，试图用力调整船身的方向，以保持平衡。然而，这一次所遭遇的危机，又岂是仅仅依靠那点经验就能轻易化解的。

　　只见一个巨大的蟒蛇头颅，猛然从水底探出，那双碧绿幽深的竖瞳，闪烁着冰冷而贪婪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李长笑。确切地说，是盯着李长笑腰间的酒葫芦。在那酒葫芦上，蟒蛇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灵气，那眼神中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渴望。

　　“完了……”撑船老翁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手中的竹竿也“扑通”一声掉落进汹涌的江水中，就如同他此刻沉入谷底的心情一般。

　　“安啦，不过是只小妖罢了。”李长笑神色镇定自若，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轻轻拍了拍腰间悬挂的佩剑，那动作仿佛是在安抚一位久违的老友。他的目光望向巨蟒，眼中却浮现出了些许追忆往昔的神色。

　　随后，一道凌厉的剑光闪过，刹那间，江河竟似被一股无形的伟力截断，水流戛然而止。仅仅在这一瞬间，那巨大的蟒蛇便轰然倒地，身死魂灭。

　　李长笑顺手提起酒葫芦，习惯性地就要往口中畅快地灌酒，然而却发现酒葫芦早已空空如也。他微微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将佩剑缓缓收入鞘中。

　　他转头看向目瞪口呆、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撑船老翁，轻声说道：“老伯，这世间是有神仙存在的，而且数量还不少。您啊，今日这番经历，可不比您祖上当年载神仙时差。行了，这一程，就到此为止吧。”说着，他脚尖轻点竹筏，御剑腾空而起，瞬间消失在了撑船翁的视野之中。

　　就在刚刚，李长笑终于圆了一个积压在心底许久的梦。

　　想当年，李长笑身为皇子，却遭人恶意陷害，被无情地流放至三万里之外。那流放之路的艰险与困苦，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在抵达目的地后，他有幸结识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其中一位是郁郁不得志的诗人，空有满腹才华却无处施展；另一位则是出身寒门的良臣，本怀着满腔的宏图大志，却还未大展拳脚便被奸人排挤打压。三人意气相投，结伴而行，偶然听闻在那山水清幽之处，有一座神秘的仙门——盘龙宗！

　　于是，三人一番合计后，便买了一叶竹筏，满心欢喜地想要渡过这曲龙江，去那盘龙宗求仙问道，期盼能借此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他们却未曾料到，这曲龙江中竟潜藏着一条凶猛的大蛇。

　　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危机骤然降临，一行三人，最终只有李长笑侥幸活了下来，其余两人皆葬身蛇腹。而李长笑，则成功抵达了盘龙宗。

　　相传，这条巨蟒乃是盘龙宗的一名弟子所饲养，那弟子故意将其放至这江中，让它伤人无数，其目的便是为了阻止那些无根无萍的凡人前来寻仙问道，以免打扰到他们的清修。

　　李长笑当年在这条江上，便暗暗种下了一个梦境——斩蛇之梦。他心中暗自起誓，有朝一日，等自己修行有成，一定要回来斩了这巨蟒，让更多的人能够有机会来此寻仙，也让那两位不幸葬身蛇腹的好友，能够得以安息。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李长笑在盘龙宗的山脚之下，足足耗费了九年的光阴！这九年里，他每日都在重复着挑粪、种草、打扫等各种脏活累活，苦苦地熬着资历，好不容易才勉强熬成了一个外门弟子，得以拜入山门，正式踏上修行之路。

　　可谁曾想，入门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修行天赋实在是平庸无奇，仅仅比那寻常的鸡鸭强上那么一些罢了。

　　如此一来，他根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实现自己当初立下的斩蛇之愿。

　　而且，那巨蟒也并非原地踏步，它亦在不断地修行进化。

　　本以为这斩蛇之梦将会遥遥无期，可世事难料，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条巨蟒在晋升到元婴期后，变得日益骄纵膨胀，无意间招惹到了一位深藏不露的大能之士。那大能出手毫不留情，将它打成了重伤。此后，巨蟒修养了整整百年之久，伤势却依旧没能好转，修为也因此一路下跌，直至跌落至金丹境界。

　　再后来，随着时光的流逝，灵气枯竭的大势愈发严峻，巨蟒的修为也跟着持续下跌，到了今日，它也只能勉强维持在金丹境了。

　　严格来说，李长笑自身的实力并没有提升到多么强大的程度。只不过，曾经那个强大得让他望而却步的敌人，却在岁月的磨砺和种种变故之下，慢慢变弱了。而且，他知道，以后这巨蟒还会随着灵气的进一步枯竭，变得越来越弱。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李长笑才敢如此有恃无恐地前来寻仇。他特意登上这孤舟，悠然地欣赏着沿途的景色，同时还故意将灵酒洒出，那淡淡的灵气气息，成功引得巨蟒现身。

　　曾经种下的梦，在历经了无数的波折与等待后，终于在今日得以圆满收回。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

　　此时，天空中原本阴沉的云层渐渐散开，天街小雨淅淅沥沥地飘落而下，如酥油般细密而轻柔。一缕温暖的阳光奋力破开云层，直直地照在了曲龙江上。那包裹在山涧之间的浓雾，也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在此刻缓缓消散，露出了青山绿水的本来面目。

　　别人无从知晓的是，就在此刻，李长笑的体内，一股微弱的灵气逸流缓缓涌动，滋养着他的元婴，使得他的修为也在不知不觉中缓慢增长。

　　“回收梦境果实，竟能充实梦境空间。”李长笑喃喃自语道，随后心神微微下沉，进入到了自己的梦境空间之中。

　　这梦境空间，乃是他这大梦长生体的主要能力之一。整个空间约莫有十立方米大小，角落里随意地存储着一些杂物，还有几个古朴的酒坛。空间的中央，生长着一颗奇异的树，此时，树上正缓缓结出了一颗鲜艳欲滴的红色果实。在这看似不大的空间内，却蕴含着足以让外界之人疯狂争夺的东西——灵气，只是相较于往昔，如今的灵气显得稀薄了些许。

　　李长笑心中一动，抬手摘下那颗红色果实，放入口中轻轻咬下，瞬间，汁水四溢，一股浓郁的灵气顺着喉咙涌入体内。每回收一个曾经种下的梦境，这颗树上便会相应地长出一颗果实。在吞食果实的过程中，李长笑明显感觉到梦境空间似乎增大了几分，其中的灵气也变得愈发浓郁起来。那果实的汁水化作蒸腾的灵气，不断地滋养着他的身躯，使得他的修为逐渐增长，最终稳固在了元婴初期。

　　此外，李长笑周身忽然幻化出一条巨大的蟒蛇影像，那蟒蛇栩栩如生，却又带着几分如梦似幻的缥缈之感。李长笑微微闭目，竟然看到了巨蟒的梦。这世间的生灵，无论强弱，皆有所梦。

　　在咬下最后一口梦境果实时，李长笑腰间的长剑轻轻发出一声鸣响，那声音竟如同江蟒在江中游动时发出的嘶吼一般。他这种下了近千年的梦境之果，此刻终于结出了浓郁的灵气，以及那独特的江蟒剑意！

　　他不负年少时的誓言，有始有终，了却了这一段纠缠多年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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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李长笑的意识从空间中缓缓退出，重新回到现实世界时，他抬眼望向那碧峰峥嵘、江水奔腾不息的景象，心中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禁轻声叹道：“盘龙宗啊……真让人怀念。”

　　这盘龙宗，是他踏上修行之路后加入的第一个宗门。曾经，在其辉煌鼎盛之时，不知受到了多少百姓的虔诚供奉，那袅袅升起的香火，源源不断，象征着其无上的荣耀与地位。只是，随着灵气的逐渐枯竭，这曾经的辉煌也终究难以抵挡岁月的侵蚀，躲不开破灭衰落的命运。

　　在修行一途，灵气乃是一切的根本所在。哪怕是那些规模庞大、底蕴深厚的宗门，在面对这长达几百年的灵气枯竭灾难时，也难以支撑下去。

　　“去那座仙山拜拜吧。”李长笑心中暗自想着，他向来恩怨分明，无论自己在盘龙宗的过往岁月里过得是好是坏，毕竟此宗引他入道，对他有着不可磨灭的入道之恩。如今路过此地，于情于理，都理应去拜拜才是。

　　他轻轻一跃，身姿潇洒地立于虚空之中，手捏剑诀，腰间的佩剑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瞬间飞起，稳稳地载着他朝着曲龙江左侧飞去，目标正是那座曾经被尊称为仙山的最高山峰。

　　在飞行途中，他偶然间瞧见撑船老翁依旧站在竹筏上，神色茫然无措，显然还未从刚刚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李长笑微微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刚刚老翁的竹竿掉落江中，被湍急的江水冲走了。于是，他轻轻一挥手，顿时唤来一阵大风，那大风推着竹筏缓缓靠在岸边，确保了老翁的安全。

　　而他自己，则继续朝着目的地前行，不多时，便到达了那座曾经的仙山。

　　李长笑收剑归鞘，一袭白衣随风飘动，腰间悬着那早已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就这般一步一步地走在山间的石板路上。行至半山腰处，一座破败的古庙出现在他的眼前。

　　“盘龙庙。”李长笑轻声念叨着庙名，缓缓走进庙中。只见那供奉着的金身之上早已积满了厚厚的灰尘，他神色恭敬地朝着金身鞠躬一拜。目光一扫，他看到一旁散落着的香炉，便走上前去将其扶正，随后从自己的梦境空间中取出三支香，小心翼翼地正正插在香炉中央。

　　这盘龙宗，在当年那灵气鼎盛、群星璀璨的时代里，其实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宗门，根本入不了那些顶尖强者的法眼。然而，随着灵气的枯竭，它也成为了最先撑不住的那一批势力之一，逐渐走向了衰落与破败。

　　就在这时，李长笑耳朵微微一动，他敏锐地察觉到，隐约有一阵脚步声传来，似乎是有人正顺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山道缓缓上来。

　　“有人来了。”他心中暗自想着，随即缓缓转身，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道倩影映入他的眼帘。那道倩影在看到李长笑的瞬间，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是你？”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惊讶之色，除此之外，似乎还隐藏着一丝更为复杂难明的情绪，有喜悦，有哀怨，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李长笑见状，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叹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竟然如此巧合。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拿酒葫芦喝酒，以缓解这突然重逢的尴尬与复杂情绪，然而手伸到一半，他才突然想起，酒葫早已见底，一滴酒都不剩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强装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回道：“好久不见。”

　　他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我曾经的道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