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一岁,圣女被严格训练功法,情族今年第九次拜访,大人在议事堂,练武场来了位不速之客。
“你看起来好弱。”一个穿着金丝鎏段锦长得格外好看的金发男孩打断了绫望舒今日的身体素质训练。
绫望舒记得他,情族的怪物天才,影响隐族地位的祸端——皇甫尥。
她必然不会与之深交。
“迷路请找侍卫。”然后拉开定制的弓瞄准发射,正中靶心。
绫望舒想让威力大些,可是在不注入灵力的情况下,自己好像确实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不是说你们隐族得天独厚吗?哦,我忘记了,只有能够发动隐族之力的才能,你真废呀。”
对方来势汹汹,周围就他们两个,皇甫尥连行礼都免了,“瞧好了——弓要这么玩!”
他一把夺过了绫望舒的弓箭,裹挟着一丝恶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射出去!
气浪在脸颊旁掠过,绫望舒的眼睛由于惊吓睁大,僵硬站在原地,一缕发丝掉落在地上。
!!!
绫望舒惊恐地看着皇甫尥,这个年长她两岁的男孩高她一个头,脸上的恶意笑容不加掩饰,“怎么不躲开呀~是躲不开吗?我们瀚海界尊贵的……圣女殿下。”
然后又瞄准了她的眉心,缓缓拉开了弓,这次没搭箭,挑衅意味十足,“咻——”
皇甫尥模仿箭矢飞出的声音,然后随意把弓丢在地上,“啧,这么弱,没意思。”
那是绫望舒第一次被羞辱,那次“谋杀”以至于后来她一直很怕皇甫尥。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好看的人会有这么大的恶意。
情族天才和隐族小殿下定下了娃娃亲,隐族地位更加稳固,情族更是如日中天,瀚海界再一次因为绫清蝶平静下来。
这次定亲显然是为了表明情族并无反心,两大家族联手,熄灭了很多人的小心思。
而彼时定亲事宜还没传到绫望舒的耳朵,只觉得这人太过放肆,竟然敢在隐族地界动手。
绫望舒把那件事告诉了父母,这事关隐族颜面,她不信这次绫峤和白璇还会放任。
只是没想到,白璇沉默不语,绫峤看向绫望舒,“这怎么可能?”
“可是.…”。
“嗯?”绫峤威严的目光带着隐隐的警告,“有些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绫望舒,你要懂得。”
绫望舒从小就怕绫峤,两人一个月只说得上一句话或者直接没有,好不容易的家庭聚餐,本来父母有说有笑的,可以一旦自己开口,父亲就会嘴角下压,板着脸看她,与其说不喜欢,更像是不满意她。
特别是在自己反驳的时候,像是佛了他的面子,免不得一顿训,如果发生在用膳时,绫望舒的泪像断线的珠子热烫滚落,她感觉很难受,明明不想哭,却控制不住。
“整天哭哭戚戚的,成什么样子,带出去也像个哑巴,你这个鬼样子,谁还会支持你拥护你?”
“好了好了,好好的,教训望舒干什么?”白璇看女儿连泪都不敢擦,咽着带泪的灵米,鼻子眼睛都红红的,“快拿帕子擦擦,吃菜呀,这次是我下厨,可好吃了,快吃。”
然后就是一家人沉默的用膳,连带着绫望舒跌落的心。
她不亲近绫峤后,绫峤更不满意她了,偶尔查功课,就算再完美再出色的回答都会被挑刺。
“你有没有好好学?”“又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哭那些人就会上赶着哄你愿意帮你吗?!把这本书抄十遍,后天拿给我检查。”“你能不能懂点事?!”
“写的什么东西?这么敷衍了事,伸手。”然后一道成人力量的戒尺打在手心,疼得绫望舒直接倒在地上,另一只手按住被打的手的腕部。
她想解释自己写字写的太疼了,后面就潦草了些,还是能看出字的,可她不敢顶嘴。
她很怕疼,这一打,即使后来婢女给她涂抹了最好的药膏,她也心悸了很久。
绫望舒想去找白璇,可是她心里很清楚母亲不会去反驳父亲。
那天晚上,她躲在最好的天蚕雪被下,无声的哭,完好的那只手死死地揪着被子,泪水打湿了枕头。
她想就凭自己连哭都不能控制的模样,配不上圣女名号。
秋天到了,在一次发呆看掉落的枯叶时,绫望舒很伤心,她现在不被允许见妹妹了。
强烈的孤独感和委屈感让她躲在树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什么事都想哭?这么狼狈,就是因为自己动不动就哭,大家才不喜欢她,将她边缘化。
“绫望舒。”熟悉的声音让绫望舒即使眼前模糊也知道是谁。
“表哥。”
绫望舒抹掉眼泪,扯出一个笑。她有些尴尬,也不说话。
“咦~你哭的好丑,笑的更丑。”白亿自上一次的尴尬处境后,对她的恶意少了点,可是现在却很浓烈。
“丑八怪,哭得跟个青蛙似的,真难看。”嫌弃的口气,嫌弃的眼神,退后的那一步。
绫望舒跑了,跑回了雅韵轩,院内的婢女在她这么大反应下,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白璇来找她,看到女儿哭肿的眼睛,担心地问,“怎么了这是?”
然后把绫望舒抱在怀里,轻抚她的后背,“谁欺负你了?和娘亲说,娘亲给你做主。”
久违的拥抱,久违的温暖,让当时的绫望舒有了希望和期待,“表哥说我是丑八怪。”
背上的手没有停顿,白璇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小亿那是同你开玩笑呢~”
绫望舒的全身血液凝固,精神像是有什么信念崩塌,眼睛变得没有神采。
“乖一点好不好?我和你父亲明日就要走了,外面现在很乱,只有一切安稳下来,没有威胁之后,你和小蝶才能无忧无虑。为了你们,我们必须去,所以,望舒不要让我们担心啊,你乖乖的,长老们会帮你们的。”
我讨厌你,母亲,你也不是真正关心我。“好。我会的,母亲。”
又到了一年秋天,传回了父母战死的消息,绫望舒哭的很惨,心脏揪疼。
她毕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一年的思念让她淡忘了一些被忽视的过往,只想父母早日归来,每天乖巧的跟在大长老后面,一刻不松懈修炼研读功法。
她想:变成厉害的人,父亲就会喜欢我了吧。
可是,她心心念念的父母回不来了,只要一睁眼,巨大的悲伤和想念让她一直哭,她的感受力让她在那一次异常的痛苦。
我后悔了,母亲,我不讨厌你,求你回来。
直到有一天,她的一只眼睛再也哭不出来,那只眼睛视线变得模糊、识物不清。
浑浑噩噩的状态在祖父决定使用隐族秘法解开了,绫望舒开始期盼,只要他们复活,她一定要努力让父母满意,再苦再累都会做到。
隐族秘法施展时,圣女必须在侧。
绫望舒离祖父绫显成很近,想学会外面人人推崇的隐族之力,这样,以后说不定可以学会,大家能接受自己。
离得太近了,近到绫显成血肉炸开,大长老郗真都只拦住了部分血肉。
血,鲜红的、满眼的、温热的、迸溅的血液染红了绫望舒雪白的圣女衣裙,白净的小脸上沾上了些许,冲击力和画面让她无法惊吓出声,只有身体在不断颤抖。
血腥味弥漫在空中经久不散。
那是她一辈子的阴影,死亡,如此之近。
父母的战亡让她痛苦亲人的离去,而那次让她意识到死亡的恐怖。
绫望舒害怕的东西又加了一样--隐族秘法。
她清醒过来,族人身上越来越多的黑气,周围人的轻视蔑视,一些人眼里的审时度势和计算得失,还有身份高者的蠢蠢欲动……原来她不止失去了亲人,还有庇护。
….…绫望舒一直跟着的大长老也放弃了她,两岁的绫清蝶被安排到安全的地方。
幻灵也看到了她的记忆,这是一个感受力强,情绪需求极大的孩子,却没有得到很多的爱和尊重,在被忽视的状态中成长。
始终割舍不掉所谓的亲情,在每一次选择中被放弃,经历了亲人的相继离世和孤立无援,很难想象一个五岁孩童能承受住这么多。
一定有什么最后的心理防线。
比如:生死。
幻灵状似苦恼地施展轮回秘境,恶趣味地勾起嘴角,对付这种信念,要无数次磋磨。
让她把所有的痛苦都承受上万次,特别是这种人格尚未发展完全的,更是可以用其他死在它手里的修炼者的记忆。
他们的记忆有百年,甚至上千年,经历别人的人生和情感,她的身体神魂肯定承受不住。
“你还这么小,区区五岁还没有出去闯荡过,你死后,会有人记得你吗?你还没看见完整的世界,外界一直在否认你的存在,你猜,你那个才两岁的妹妹会不会忘记你的气息?”
“你不能白走这世界一遭啊。不如,我帮你!这里可是存着很多百岁、千岁前辈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