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她是梨花小妖,他是年轻道士。
她陪他饮酒煮茶,漫聊彻夜。后来,他得知了她的身份,再不归还。
第二世,她是梨园戏子,他是世家公子。
她陪他花前月下,许下永世。后来,他因家庭另娶她人,留她一人。
第三世,她是一国公主,他是邻国质子。
她助他君临天下,盛世繁华。后来,他功成后灭她国家,毁她城池。
她绝望流泪,三生三世,她从未忘记他。
可是,他呢?
竹林茂盛,竹桥看似柔弱却无比坚固,白雾一篇茫茫。
一把红伞,绿衣女子信步前行,与周遭竹林仿若融为一体。
无人看得清她的神情。
也无人,看得清她的悲伤。
只知道,她再也没有出来过。
天不知什么时候悠悠然然飘起了雪,好似也在感叹,这一对有情人。
她本是一朝公主,他是她身边侍卫。
他自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调来到她的身边守着她,犹记那年,小小的她面对同样小小的他,她一扬小脸笑得天真烂漫,他却是冷冰冰的毫无表情。
其实,他不过是太过紧张无所适从罢了。
二人相顾无言。
气氛一时尴尬。
“夜儿,你也在为师身边学了有一段时间,此刻,便给长公主殿下展示一番吧。”
“是。”
不曾想,他看似年纪轻轻,与她相差无几,却把一套青泊剑法舞的滴水不漏,如行云流水一般,招招式式之间相接甚密。
她一时看呆,之后便给了他一个任务。
“从今往后,你要天天给本公主舞剑。”
“臣遵命。”
霸道的语气,却搭配着一张纯真无比的笑脸,他忽然觉得,多年练剑,好似就是为了这一刻,被她崇拜。
饶是向来最讨厌被命令的他,却暗自在心中决定,一生只为她一人而舞。
这一舞,就是十六年。
他陪着她,看过花开花谢,看着宫中争斗,看她的皇弟从一个不起眼的小皇子,一步一步走成睥睨天下的君王。
他一直在那个若翳宫中,为她舞剑。
直到那一年,反臣逼宫,他的师父打的头阵。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他其实,一直是他师傅在她身边安插的眼线。
他假借威胁旧皇为名,骗过师傅,把她绑走,却是把她藏在了一个他师傅找不到的地方。
她看着身后逐渐远去的皇城,火光冲天间,一抹耀眼的明黄从高高的城墙上坠落。
一时悲痛交加,竟是昏了过去。
他苦笑一声,从贴身的衣物中,掏出一把精巧的短剑,尾端还挂着一条紫蓝色剑穗。
那是他来到她身边第一年的生辰,她亲手编制的礼物。
她说,有了剑穗,他的那把沙尘剑才不会光秃秃的,才会有灵气。
那时没多久她就再看不到那条剑穗,还以为他不喜欢,扔掉了。
为此,她黯然神伤了好久。
却不知道,其实他是把它系在了那把无野剑上。
沙尘是用来杀人的,怎么可以让剑穗见血。
无野不一样,那是他的父母所赠,他必要贴身相藏,如她一样,他也想要贴身相藏。
此刻,他却把他最珍贵的无野放在她面前,轻拨开她额前碎发,语调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殿下,你好好的睡一觉吧,梦醒了,一切就都该结束了。”
他转身离去,再也不曾回来。
她醒来时躺在皇弟的怀中,皇城早已恢复往日模样。
初见这一切,她不是不震惊的,却在听了皇弟迦南的解释之后,如遭雷击。
原来那日,坠下城墙的竟是他的主子。
他护着她的皇弟,早为迦南提供了最准确的情报。
他不愿看着皇城血流成河,不愿看着她伤心。
他重返战场,临阵倒戈,投靠了迦南这边,最后,拼死挨了师傅一刀,救下了迦南……
漫无边际的竹林间,一片白雾之中,一座小小茅草屋若隐若现。
屋旁,有一个同样小小的墓碑,上面有一条紫蓝色剑穗,在风中摇摆不定,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剑穗之后,墓碑上书“吾夫 南宫夜”
街上喜乐声响亮。坐于喜轿之中,她神色淡淡的,仔细一瞧,带着些期待。
她本是大家小姐,唤作韩落湘。三岁那年,出玩元宵节。家丁一时疏忽,小解时把她放在一户人家门前。
再回来时,却找不见人影。
韩落湘被拐子带到另外一个城镇。
她认拐子为爹,也改了名,唤作英莲。
一晃眼,十年匆匆而过。
她出落得水灵,颇有几分姿色。
那年乞巧节,边城小镇,华灯初上,遇见一白面书生。
谈笑间,便觉得此人虽是迂腐,为人却正直。
后来,拐子骗她,说要将她嫁出去,换些彩礼钱,维持生计。
她依言待嫁。
书生上门提亲,欲娶她为妻。
拐子同时拿了当地霸主,薛家的聘礼,许她嫁入薛家做妾。
书生不知情,定下婚期。
大喜当日。
书生一身喜袍,大红花挂在胸前,驾马前行,面带微笑。
却在路上,被人击落下马。
抬头一看,竟是薛家的少爷。
她闻外面有争吵声,掀开帘子,探出脑袋,被眼前一幕吓得回不过神。
“你做什么?”书生不畏权势,质问道。
“你敢抢本少爷的人,找死。来人,给我打!”紫衣少爷命一众打手。
一顿死打。
书生重伤,被抬回去的路上,不治身亡。
她见状,泪如雨下。
那厢紫衣少爷欲抢她回府,她拔下发簪,也不知哪儿来的力道,深深扎入马身。
马儿受痛,吁——
哀鸣一声,直直地冲了出去。
她重心不稳,重重地摔下马。
噗——
她闷出一口血,顺着唇角流下。
她阖上了眼,那日相伴游玩的景象一点点地放映在脑海。
今生是我对不起你,来世再还你。她带着一抹浅笑,永远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