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城郊外的桃花村,此时此刻蹲了两批人正在喂蚊子。
“老大,我们都已经蹲了两天了,你确定李四那小子今天会回来?”阿三缩成一团,手也缩在袖子里抱着腿,可是顾得了手腿,顾不了脸啊,被蚊子叮的那叫一个惨烈。
“别吵,”秦妖染捏了一个飞得正欢的蚊子,看了看满是血的手指,最后恶心到了自己使个劲在阿二身上擦,“天好不容易下雨凉快了点,他不回来睡觉去哪?”
阿大嘴角抽搐,所以哥们几个这几天被蚊子咬得遍体鳞伤都是因为这个破理由?果然,二当家的话没错,大当家的话信得过,母猪都会上树。
阿二抹了把脸,起身准备去河里呆会,突然不远处有人影晃动,他拍了拍阿三,“阿三,你眼神好,看看那人是不是李四?”
阿三不情愿站起来,“看什么看,都看了八百……老大,是那小子。”
闻言,秦妖染掀开面纱,“哈哈,我就说机智如我,怎么可能会猜错。来呀哥几个,抓住那小子。”
“是,老大。”
就在阿大阿二阿三快要接近李四时,蛰伏在暗处的另一批人现身,将他们围成了一个圈,李四撕掉了脸上的面具,变成了另一个人。
月光下,只听得假扮李四的那人,一脸欠揍的贱笑,“我就说机智如小爷我,怎么可能会猜错。来呀哥几个,把这几个刺客给绑了。”
秦妖染心里靠了一声,不要脸的小白脸竟然学她说话,不过长的还是挺帅的,扔掉遮盖的面纱,她飞身进了包围圈,眼神粗略扫一圈,最后落在小白脸身上,“小白脸,你说谁刺客呢?再说一遍?”
即墨离靠在树上,对上秦妖染眼神,贱笑,一字一句道:“说你呢大姐。”
大姐?秦妖染闭上眼,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双手紧握成拳,“很好……很久没有人能挑起我的脾气,小白脸,你是第一个。”
阿大见此情形,退了几步,站在了阿二阿三的身后,不过片刻只听得“嘣嘣嘣”的声音传来,原本一圈身着黑色帅气劲装的高手们脸被炸成了黑炭,当然也包括阿二阿三。
阿三脸上新伤加旧的蚊子咬伤,没脸了,是真的哭了,抬手抹了把脸,露出双眼,“老大,你每次出手的时候就不能说一声吗?你这样,会失去我们的。”
此行为,成功让靠在树上的小白脸变了变脸色,秦妖染心情大好,拍了拍手,指了指阿二阿三身后的阿大,“下次有点眼力劲,你看阿大多有眼力,毫发无伤。”
然后一场自相残杀的内战,发生了。
“大姐,不错啊,有两下子啊,”看来情报有误,面前的这大姐不是胸大无脑,即墨离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说吧,是你自己跟我回北域山庄还是我请你回去?”
“我若说不呢?”秦妖染转了转手链,将指环套在中指上,笑得好不挑衅,“对了,忘了告诉你,本姑娘最讨厌别人叫我大姐。”
一个眨眼间,秦妖染来到即墨离的面前,紧拽着他的衣襟,另一只手顺便在他脸上摸了一把,调戏了一番,“若是我没记错,北域山庄管的是朝廷管不了的案子,怎么现在行情不好,为了养家糊口这点小事都得管了?”
看来不仅不胸大无脑,还伶牙俐齿,即墨离唇角动了动,手指动了动,不过瞬间,两人的局面发生了反转。秦妖染被他压在树上,扣住动弹不得。
“如你所说世道确实不怎么好,”拿剑挑了挑秦妖染的衣襟,即墨离笑得妖娆,像一朵盛开的桃花,一点点接近她,在接近她唇时见她成功闭眼,声音冷漠如寒风,“但,上了我北域山庄的排行榜首位,可不是什么小人物。”
“这样啊,”越发轻佻的动作,秦妖染气急,咬上他的唇狠狠地,“那就一较高下。”
痛极了,即墨离一个松手,秦妖染成功脱离他的束缚。
“我去,你属狗的吗?这么野蛮!”看着手指上的血迹,即墨离气急,要知道浑身上下他最满意的就是他性感的唇了。
在谈话间,阿月已经解决了包围他们的人,秦妖染带着阿大阿二阿三离开,上车前回眸笑看正拿剑照唇的即墨离,朝气愤看过来的他抛了个媚眼,“野蛮?即墨离你说对了,本小姐就是野蛮。下次如果再见,本小姐一定去野蛮你全家。”
兔子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四个男人围成一圈,在商讨着什么。
阿三首先持反对意见,“不行,我不赞同,要是老大知道我们诳骗她去相亲,回头倒霉的人第一个肯定是我。”
阿二点头表示反对,然后在阿二阿三的眼神下,阿大也反对。
“你们三个,”任统鄙视地看着贪生怕死的三个人,抬手一个一个指了指,最后泄气,撑着头坐在地上,“好吧,我承认,我也怕她。
可是你们想想啊,有她这个魔王在的一天,我们四个不要说娶媳妇了就算无拘无束地潇洒一次也不行。你们说人生短短数载,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头顶突然黑暗了下来,阿大阿二阿三一起抬头,吓得屁股坐地退出圈子,独留任统对墙说话。
“你说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又当爹又当妈,一大把年纪了没媳妇暖床就不说了,就连喝口酒还得看小恶魔的脸色,你们说说天……”
任统越说越激动,想寻求更多同感,转过身迎接他的是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换成了,“丫头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饿了吧,叔给你做饭去。”
提住任统的衣领,秦妖染也不废话,“说吧,这次又是哪家有钱人的公子哥。”
有戏啊,竟然没发火,任统赶忙笑着道:"这次的公子哥绝对是极品中的极品,世间少有,你见过一定会喜欢。"
秦妖染完全不信,这次估计又给了人家不少银子,“这话你都说八百遍了,你没看到我还在祸害你吗?”
“真的,这次绝对是真的,我都帮你越好了。地点:清风楼二楼雅间,暗号:世上谁有我美,站出来。”
这都是什么叔啊,这话说出来是真不要脸,秦妖染抹了把脸,挥了挥手,“等我消息。”
如果说没来之前秦妖染觉得她叔是说出的话是不要脸的,现在她觉得有人比她叔还不要脸。
“这世上还有谁比我帅,站出来。”
即墨离的一句话,一个帅气的动作,雅间里突然安静了,秦妖染坐在椅子上抱着双臂看他。
“怎么是你?”即墨离摸了摸眉,收回动作,走出房间。看了看雅间的名字,又反复问了小二,确定没错,理了理衣服又走了进来。
“对,是我,”秦妖染忍着笑看他,默默剥了几个花生压下笑,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哈哈,即墨离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一世英名就这么毁了,即墨离在心里早就骂了媒婆八千遍,“笑够了没?彼此彼此。”
“不,我跟你不一样,我知道自己很美,但我没说。”
坐下来,挠了挠头发,即墨离给她倒了杯茶,反复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上次的事对不住,情报有误,我们搞错了。”
北域山庄少庄主竟然也会认错,天下红雨了,秦妖染扔掉手里的花生,拍了拍手,脚踩椅子看他,“即墨离,你没搞错,在你面前的我的确是刺客,或者更确切的说如果可以朝廷、你们北域山庄都想除去我们。对于你们来说,我们是个意外存在,而你们不允许这个意外存在。”
“不过……那又怎样?”桃花村那晚虽说早已得到情报有误,不过他也算是有意而为之,想看看这个为父亲和朝廷不容的少女,到底不容在哪……然后事实证明……
行为举止确实不容,让人想戳瞎眼呐。
手指敲了敲桌子,秦妖染心里在琢磨什么,反复瞧了瞧他又笑得瘆人,就在即墨离快忍受不了时,她拍了拍大腿站了起来,扑上桌子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既然不怎样,那这亲就算相中了,上门提亲的日子静候我的消息。”
两人正在撕扯时,媒婆不敲门就进来了,看到如此情景,惊呆了。好在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脸上堆满了笑,“我就说嘛,公子和小姐是天生绝配。”
放开即墨离,秦妖染吐出差点噎死她的花生,“配个屁呀,你没看到我们相厌相杀吗?你来的正好,俗话不是说嘛看着看着也就顺眼了,提亲的日子我会派人送给你,到时候你跟这个小白脸合计合计。”
“姑娘说好,那就好。”
“你们这样我同意了吗?”简直是强抢民男,还是个美男子。
“即公子不是想证明你与世人不同吗?今个本小姐给你这个机会,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抱着一推零嘴,即墨离陪着秦妖染坐在屋顶上,“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方法?替天行道?”
“对呀,”天气真好,秦妖染伸了伸懒腰躺了下来。
看了眼吃了睡睡了吃的姑奶奶,即墨离算是见识到了,拿着零嘴枕头也躺了下来,“我想终有一天我不是为天下苍生死的,而是被你的这些零嘴胖死的。”
“做个饱死鬼总比做个饿死鬼好,”见他还想说话,秦妖染在唇边竖指,听着屋里的声音。
屋里的两人:一个是府尹,一个是师爷,讨论的是南川瘟疫一事。
“大人,一切已安排妥当,知道这件事的人已经全部被灭口了。”
“很好,你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随后只听见匕首刺入肉的声音和人倒地声。
“既然已经无人知晓,你自然也不能活,本官要的是一个无患的前程。”
一切已经明了,秦妖染起身,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即墨离,“走了,发什么呆。”
走在街道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秦妖染转身看即墨离,“即墨离,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朝廷和你们北域山庄的人吗?”
“虚伪、恶心,打着正义的旗号行着魔鬼才做的事。”
即墨离原本就有些低沉的情绪,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包庇这些人,听到她的话,扔掉手里的零嘴,嗤笑,“那你呢?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其实你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
“是,你说的没错,”秦妖染咬着唇,终于这才是他心里话,也说出了口,“但至少我没有拿刀剖了南川一千零八条人命和心,至少在这个虚伪的世间,我还是我。既然生在乱世,得不到公道,也讨不回公道,那么我就是公道。”
将腰间的玉佩扔给他,秦妖染不再看一眼,“不容终究是不容,你的怎样也不过如此,即墨离给你的机会我收回了。”
从未觉得夜有冷过的秦妖染,终究是感受到了。拖着有些疲乏的身子回到兔子寨,等待她的是一场大火和遍地的尸体。
心前所未有的慌,秦妖染四下寻找任统和阿大阿二阿三阿月,除了血还是血,什么也没有。
“输了……输……了,输的彻彻底底。”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火光中的秦妖染双眼是泪,除了悔恨还是悔恨。
“来呀,妖女在这,杀了她。”
北域山庄的人、朝廷的人,将秦妖染团团围住。
“妖女?”手中紧握沾染着兄弟们血的土,秦妖染双眼赤红,掏出腰间的软剑缓缓站起来,“今天,我秦妖染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妖女。”
不过是想这个天下多点公平,不过是因为他的那句“那又怎样”,她赔上了任叔、阿大阿二阿三阿月和兄弟的命,这个世道何其的残忍,“即墨离,你果真是笑面公子。”
杀杀杀,此时此刻,唯有杀了他们,才能解她心中的痛,心中的恨,心中的怒。念什么善恶慈悲,想什么双宿双栖,一切统统都见鬼去。
“爹,你答应过我的,你说过会给我证明一切的机会的。”
赶到的即墨离,看着化为火海的兔子寨,和跪倒在血泊里的秦妖染,上前的脚步被这局面给斩杀住了,他想不到也不敢想这一切会发生,连连退了几步。
“我是说过给你机会,但没有说过给这个妖女机会。”即渊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动手。
“我看谁敢动我们的老大。”阿大阿二阿三月从火海的一边走了出来。
阿月双眼通红扶住受伤的秦妖染,“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染血的手紧握阿月的手,望了一眼他们身后,秦妖染急忙道,“任叔呢?”
阿三赶忙道:“老大放心,好在有我们之前帮助过的人听到了北域山庄和朝廷的计划,来寨子里通知了任叔,他带着部分兄弟转移了。”
“那就好,那就好,”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好在上天怜悯,脱离阿月的搀扶,秦妖染剑撑在地,站直身子,笑得好不让人害怕,让人不自觉退步,“既然都来了,那就一个都别想离开。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把这里取名兔子寨吗?因为狡兔三窟,即便弃了一窟,也得拉上垫背的。阿月,我们走。”
“是,老大。”
“阿染,”即墨离想要上前,却被突然爆炸给隔离在火海外。
秦妖染顿步,转身回看了他一眼,眸光无波,“即墨离,从此再见是路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