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暖阳高悬,洒下万道金光,裴良早早地便将店门敞开,微风轻拂衣袂,只觉今日心情格外舒畅,神清气爽。
昨日那为他“英勇献身”的五具影分身,竟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全部复活,完好如初。
裴良未曾耗费半分心力,仅仅是静待些许时辰,它们便再度归来。
这神奇的一幕,让裴良满心诧异,忍不住暗自思忖:这分身凝聚重生的能量究竟源自何处?难不成是星石本身蕴藏着这般逆天的奥秘?可这其中的关窍,实在是令人费解。裴良摇了摇头,心想着既然想不通,那又何必为难自己,人生在世,本就该活得轻松自在些,何苦整日纠结于这些谜题,把自己折腾得疲惫不堪。
“哟,今日倒是稀奇,你这平日里的‘睡懒觉大王’,居然起了个大早?”方老头那洪亮的声音传来,只见他满脸堆笑,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瞧你这一脸坏笑,准是又憋着什么主意呢?”裴良瞥了他一眼,调侃道。
“嘿嘿,自然是桩大好事!”方老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露出一口黑黄的牙齿,“我寻思着给你介绍个婆娘,咋样?”
“打住!”裴良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悚之语,连连摆手,脸上满是抗拒,“这‘好事’我可消受不起,您还是饶了我吧!”
“你这小子,前些日子还嚷嚷着要享受生活,没个婆娘在身边,哪算得上享受?”方老头压根儿不理会裴良的拒绝,自顾自地说着,末了还拍了板,“就这么定了哈,过两天我就领人过来,让你俩见一见。”
“哎……”裴良望着方老头渐渐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又无奈地闭上,满心无语。
他暗自腹诽:一个月之后,自己这债务危机若还解不了,到时候连个容身之所都成问题,还娶婆娘?怕不是要跟着去睡大街咯……
裴良正打算转身回小店,补个回笼觉,慰藉一下这被“惊吓”的心灵。
恰在此时,隔壁院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面容方正的男子。
裴良脚步一顿,待那人走近,他微微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徐道友,今儿这么早就要出门啊?”
这位方脸男子,正是烟火小巷里公认的“头号高手”——徐杰,有着炼气六层的不俗修为。
作为邻里,裴良和方老头一直都费尽心思,努力与徐杰交好。
毕竟这烟火小巷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并不太平,有了徐杰这位“守护神”坐镇,他们两家店铺平日里便能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免去不少“腌臜”事儿。
然而,徐杰只是淡淡地斜睨了裴良一眼,那眼神仿若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随后便不紧不慢地迈着大步离去,自始至终,未曾停下脚步,更别提开口回应了。
在他眼中,裴良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不入流的小小符师,连让他驻足寒暄几句的价值都没有。
裴良见状,也不生气,只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人家有傲气的资本,毕竟以自己目前的低微修为和简陋小店,炼制出的灵符,在徐杰这般高手眼里,确实如同鸡肋,根本派不上用场,又何必浪费彼此的时间呢?
……
时光匆匆,转瞬便到了傍晚时分。裴良如往常一样,准时关门闭店,而后慢悠悠地踱步至主干道上的飞星酒楼。
他熟稔地点了几样酒菜,待小二打包妥当,便提着酒菜,悄然离开热闹非凡的仙坊区域。
此时正值清明刚过,空气中还弥漫着些许湿润的气息,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
裴良七拐八绕,寻了一处极为偏僻的水溪。
溪边垂柳依依,细长的柳枝随风摇曳,仿若绿色的丝绦,绿意盎然。
溪水潺潺流淌,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波光粼粼,仿若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岸边的两道身影清晰地映照其中。
裴良席地而坐,对面是他召唤出的一具影分身,二人相对而坐,举杯畅饮,怡然自得,仿若世间纷扰皆与他们无关。
裴良凝视着眼前的分身,目光中满是期许,沉声道:“往后,你便名为郗望,身负重任,前往玄羽宗拜山吧!”言罢,他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储物袋,递向分身,神色关切:“这里面,我给你备了两块灵石、一把下品法剑,还有几张护身符,权当是这一路的盘缠,你且好生收着。”
“多谢主身!”郗望双手接过,身姿挺拔,面容庄严肃穆,字字铿锵有力,“定不负主身所托,必当全力以赴!”
“好,来,干了这碗酒,便启程吧!”裴良端起酒碗,率先一饮而尽。
“当”的一声,酒碗相碰,酒液四溅。
“此去山高水远,一路艰险,千万保重自己。
咱们大家的未来前程,可就全指望你了!”裴良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舍,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憧憬。
“主身珍重,静待佳音!”郗望深施一礼,而后转身,大步踏入暮色之中。
夕阳的余晖如血,将大地染得一片橙红。
裴良伫立原地,目光追随着郗望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那身影彻底隐没在黄昏的尽头,他依旧久久伫立,沉默不语。
“愿祝君如此山水,滔滔岌岌风云起!”裴良轻声呢喃,像是在对远去的郗望诉说,又似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具拥有地灵根与剑道天赋的分身,承载着他太多的期望。他深知,玄羽宗作为名门大派,其内的功法、技艺、资源,无一不是外界修士梦寐以求却难以企及的。
倘若郗望能在宗门内崭露头角,闯出一番成就,那自己这主身的生活,必将迎来天翻地覆的改变。故而,他为分身取名“郗望”,此名,凝聚的正是他对未来的全部希望。
待夕阳彻底沉下,夜色悄然笼罩大地,裴良才收拾心情,踏上归途。一路上,他心绪难平,又悄然祭出两具分身。月光下,三道身影并肩而行,裴良望着身旁的分身,心中渐渐有了新的盘算。
裴良一边走着,一边给两具分身安排任务,一个取名沈丹,另一个唤作申富,神色郑重地叮嘱道:“你们二人,接下来要想尽办法进入丹宝阁和符宝阁拜师学艺。
你们的灵根品质虽说一般,想一步迈进那些金丹宗门,难度不小,不过退而求其次,若能跻身云落仙坊的体系之中,那也是相当了不起的事儿,足以令人骄傲。”
他心中感慨万千,作为散修,这两百余年的艰苦日子,他实在是尝够了苦头。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改变命运的分身,自然得把每一步都谋划周全。
至于最终他们能不能功成名就,裴良倒也不怎么着急,在他看来,万事万物皆有机缘,且看他们的造化运气吧。
夜色愈发深沉浓稠,仿若一块巨大的黑色绸缎,将整个天地都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裴良脚步匆匆,急急地赶回小店。
说实在的,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出门,尤其不乐意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外出走动。
不知为何,每到夜晚,他总感觉那漆黑如墨的夜色,像一头潜伏在暗处、择人而噬的饕餮巨兽,处处隐藏着未知的危险,让人脊背发凉。
可眼下实在是没办法,这自主分身投放有个限制,只能在他灵识所及的范围之内进行操作。
他不过是个炼气三层的小修士,灵识范围极其有限,也就可怜的几米而已。
为了避免旁人察觉出他与分身之间的微妙联系,每次投放分身,他都得特地走到荒无人烟之地,偷偷摸摸地将分身放出去。
这自主分身之术看似奇妙非凡,的确,但凡分身能取得一丝一毫的收获,都能给裴良带来意想不到的巨大价值。
只不过,有一点颇为棘手,这个过程急不得,必须得耐着性子,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
说来也怪,之前压在头顶、让他愁得寝食难安的高利贷,此刻裴良反倒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如今有了分身作为底气,他心底甚至生出一股豪迈之气,就算流浪天涯,又能如何?正所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未来总归是充满希望的。
三日后,清风徐徐,带来丝丝凉意,天色却有些昏蒙黯淡,阴沉沉的,雨水似下非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
方老头满脸堆笑,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进小店,身后还跟着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修。
“裴小子,快过来!”方老头扯着嗓子喊道,脸上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
裴良瞧见这阵仗,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暗忖:这老家伙,好的不学,非得学人家当起媒婆来,还真就把女修给领来了?这要是不见吧,似乎显得太过失礼,况且瞧这女修的模样,姿色确实还算不错……
“这位就是裴良,咱这儿有名的符师!”方老头走到近前,眼角的皱纹因为笑容都挤在了一起,忙不迭地介绍道,“这位是余敏仙子,可是难得的佳人。”
“余仙子好!”裴良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笑得还算灿烂,客客气气地打了声招呼。
他抬眼打量,这余敏仙子容貌虽说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端秀温婉,身姿婀娜妙曼,别有一番韵味。
裴良心想,若不是自己身上藏着诸多秘密,不便与人太过亲近,结为道侣倒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即便做不成道侣,平日里偶尔交流一番,想必也挺有意思。
余敏仙子却只是淡淡地斜睨了裴良一眼,眼神里透着几分嫌弃,接着便漫不经心地打量起他的小店来。
“这符店也忒小了些,人长得吧,也马马虎虎,没什么出众的地儿!”余敏仙子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不屑,“对了,裴符师,你如今是什么修为?制符水平又咋样?”
裴良闻言,脸色微微泛红,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说来惭愧,我如今修为尚在炼气三层,至于制符水平,顶多算个初阶下品符师吧,勉强糊口而已。”
“炼气三层?下品符师?”余敏仙子一听,当即翻了个白眼,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裴道友,依我看,你还是先潜心修行吧,就你这条件,现在寻道侣,纯粹是浪费时间!”
“还有这符店,也好意思开门做生意?”说完,余敏仙子头也不回,径直转身离去,裙摆轻扬,带起一阵风。
方老头脸上堆砌的笑容瞬间僵在了那里,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追了几步余敏仙子,见人家压根儿没有回头的意思,又满心无奈地回过头来,看着裴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都跟人家说了,你马上就要成为中品符师了!你倒好,说个下品就罢了,还来个勉勉强强?”
“我觉得吧,重点不在这儿。”裴良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苦笑,“我看她是没看上我这狭小破旧的符店。”
“你这是什么逻辑?”方老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裴良笑而不语,他实在懒得跟方老头解释。
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情况,方老头肯定早就一五一十地跟对方说清楚了,人家肯来,起初肯定是对自己的小店有些心动,只不过来了一看,这符店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小、还要破,心里失望,这才拂袖而去。
算了,原本想着友好交流一番的愿景,这下是彻底落空了……